當時,中統鈔發行總量不過數十萬錠,所以,普通人手中的貨幣才被細分到“厘”——沒有辦法,貨幣實在是太少了。
在大通縮背景下,忽必烈一改蒙元帝國征收實物稅賦的傳統,自中統四年開始強令行省將稅賦的一半改為以中統鈔繳納,隨後又改為全部按中統鈔或現銀。隻不過,跟前幾年比稅收額沒有絲毫變化,帝國早就核定好了稅額,為了避免重複工作,仍按中統鈔剛發行時的物價計算。
更可恨的是,忽必烈頒布了一條命令,任何人在結婚之前都必須向朝廷繳納一筆中統鈔,否則,不得成婚。這道命令對蒙古人、色目人還好,畢竟他們是上等人(1),手裏還是有點錢的。漢人、南人本就被極其慘烈地搶劫過,如何能支付起這筆費用?這項政策所以陰毒,並不是因為蒙元帝國靠此聚斂了多少錢財、造就了多少剩男、剩女(男女怨曠失時),而是蒙元帝國試圖通過貨幣壓製漢人、南人生育,長此以往,我大漢民族將無以為繼!
這又是一場多麼慘烈的搶劫?
忽必烈,真可謂做到了“取之盡錙銖”!
如果忽必烈不是《元史》中所謂的有為之主,那麼,蒙元帝國初年的真實情況又是一副什麼樣子呢?
答:搶劫,慘烈的搶劫、極其慘烈的搶劫,連天下黎庶的生命都不在意,財產當然也就更不提了!
蒙古原本是遊牧民族,對農耕沒有什麼興致,在窩闊台時期就頒布了這樣一條命令:漢人對國家是沒有什麼用處的,把他們的土地變成牧場好了!實際上,這道命令正是這樣執行的:土地變為草場,至於原來生活在土地上的人,部分還是有用的,強壯者可以變為奴隸、無用者殺掉,無分男女、老幼、貴賤。1213—1215年,蒙元帝國軍隊累計攻破金國城邑八百六十二處,黃河以北廣大地區被蒙元帝國軍隊毀滅,今河北、河南、山東一帶基本變成了牧場。當地居民北遷大漠,絕大多數人就這樣無聲無息死在路上。即使到達大漠的幸運者,也像牛羊一樣被關入牲口圈,十之八九被嚴寒凍死。
忽必烈統治的地區是原來的金國,到忽必烈登位時,八百多萬戶隻剩下一百多萬戶,就這一百萬戶還被就地變性,一半以上在當地被變為“驅口”——以區別那些不會說話的“牲口”。至於“驅口”的土地,幾萬頃、幾十萬頃地被大片變為草場,“不耕不稼,謂之草場,專放孽畜”。忽必烈也意識到,“驅口”畢竟不是牲口,逼急了也會反叛,於是,漢人、南人,二十戶以上才能擁有一把菜刀!
如此,蒙元帝國是一代強國嗎?
阿合馬:從奴隸到宰相
在蒙元帝國的世界中,忽必烈大汗的寶座其實是自封的。按他們的規矩,全族大汗一定要經過全體貴族選舉產生,1260年忽必烈在大部分選舉人不到場的情況下就炮製了一場選舉,然後自封帝國大汗。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廣大蒙古人民是不會答應的。
忽必烈剛剛稱汗,其弟阿裏布哥就聯合欽察汗國、察合台汗國在帝國首都和林起兵,一打就是四年。
更離譜的是,忽必烈在前麵對付阿裏布哥,1262年漢人李檀在山東叛變。李檀的父親是宋朝將領,1227年投降蒙元帝國,蒙哥特許其世代鎮守山東。三十年後,李檀趁火打劫、誅殺當地蒙元帝國駐軍、對南宋獻出三個城池,改旗易幟後又轉投南宋。
在忽必烈看來,李檀位高權重,兒女親家王文統也是中書省平章政事,這樣的漢人都能反叛!這無疑在忽必烈心目中留下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他自此不再信任漢人,《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對此的評價是:從這個時刻開始,他自然地對僅僅依賴他的漢人助手統治中國產生懷疑,作為替代他從非漢人幕僚中尋求協助。
其實,忽必烈冤枉漢人了,李檀曆來為在朝儒士攻擊——“所學不正,必禍天下”。也正是在蒙元儒士集團“金蓮川幕府”的堅持下,忽必烈才斷然回兵剪除了李檀。忽必烈消滅了漢人反叛者,卻疏遠了“金蓮川幕府”。
疏遠了“金蓮川幕府”,誰又能為他統治漢人天下呢?
找自己的蒙古親戚顯然不太靠譜,這些家夥隻會殺人放火,至於如何治理國家,大家都不太明白。
除了漢人和蒙古人,忽必烈麾下還有很多色目人。
色目人很早就依附蒙元帝國,不但經濟實力雄厚,而且擅長經商理財。更關鍵的是,他們來自中亞、西亞,中原不是他們的故土,千裏做官、隻為吃穿。李檀敗亡後,色目大臣紛紛向忽必烈哭訴:色目人雖然貪財,卻絕不會像漢人一樣造反!對統治者來說,造反的危害顯然遠大於貪汙受賄。治國是一件非常很簡單的事,隻要能把大汗的錢袋子裝滿就行,就可以不拘一格用人才!
忽必烈的第一位理財師就這樣登上了曆史舞台,他就是《元史·奸臣傳》中的阿合馬,《元史》對此人蓋棺定論式的評價是“擅財賦權,蠹國害民”。
據《元史》記載,阿合馬,回紇人,不知其所由進。也就是說,阿合馬是一個無檔案、無戶籍、無履曆的“三無”人員。另據波斯《史集》記載,阿合馬生於亞費納喀忒(今烏茲別克),是察必皇後的奴仆,後來被當做嫁妝送入皇宮。大概借著這層關係,阿合馬有機會接觸到兒童時代的忽必烈,說白了,阿合馬跟忽必烈是發小兒。1262年(中統三年)平定李檀的時候,阿合馬已經官至“中書左右部、兼諸路都轉運使”,實際上就是蒙元帝國的財政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