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結局(3 / 3)

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他已深深埋藏著的江湖氣息。

關寒海也見到了關海濤,這時的關海濤已顯得老態龍鍾了,但仍不失精明、幹練、豁達、果斷的政治家氣魄。他名義上已經“退居二線”,全推給了韓雅。但實權仍在他手中,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

社會變了,人的地位和價值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的更大的是人的追求,隨著政策的靈活,經濟的開放,那些黑市上的魚販子們也從地下轉入地上,而且得到了應得的合法地位。

恰恰相反,小嶼水產基地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小嶼灣的水產資源越來越清淡,長礁漁業社的浦撈能力卻在增強。資源枯蠍,競爭嚴酷,小嶼水產基地出海的漁輪船隊有一多半連成本也撈不回來。這時,上邊又有了新的政策。虧損嚴重的企業,要追究責任, 國家也不再發放貸款。

韓雅找到了關寒海,他希望關寒海能幫他度過難關,把小嶼水產基地獨家產品“死海大蝦”秘密倒賣出去,關寒海將獲得兩成利潤的報酬。

這是一筆驚人的收入,別說魚販子關寒海,換上個正兒八經的人,也要利令智昏。

買賣秘密成交。關寒海在第一筆交易作成時,韓雅還以小嶼水產基地負責人的身份,為他擺了一桌豐盛的“海味宴”。

宴會上,關寒海和韓難都喝得不少。那茅台酒的瓷瓶子就在桌子上滾,酒不醉人人也醉,關寒海激動得想哭。他想把那個秘密揭開,但是,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他後來明白,血緣對他來講早已沒有什麼價值。人生在世,誰跳不出那個遷腐的血緣圈子,誰就不能超脫。韓雅之所以發達、得意,難道不正是超脫了種種精神的束縛、看破了那個令人目眩的紅塵?

“兄弟,再喝一杯!”韓雅拍著關寒海的肩頭,扯著耳朵灌酒。

“哥們兒,你也喝。”關寒海也情不自禁了。

關寒海也曾想過不曾見麵的生母關海琴,而且有一種悵悵的愁緒在心頭掠過。那終究隻是一瞬間,一個從心弦上偶然奏鳴的低音符,一閃即逝。

關寒海意識到災難已經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再想找韓雅卻找不到了。稅務局、工商局的人找關寒海談話,那態度,如同對待流氓和小偷。他說,他是替小嶼水產基地代銷,工商、稅務一應該辦的事情都說定由小嶼水產基地負責。他把這一切都推到韓雅那裏,小嶼水產基地是官字號,而在地委、省委都有後台。

關寒海不了解形勢的變化,就連韓雅也不曾想到今非昔比了。開始還有省委馬書記和關海濤頂著。突然,馬書記退居二線,關海濤也因腦血管硬化住進醫院,新組閣的省委斑子鐵麵無私……

現在都推到關寒海的身上了,法律責任甭說,光是稅務罰款,就能逼得他去投海。

關寒海終於在小嶼水產基地的碼頭上將韓雅堵住了。開始,誰也沒聽清他們倆個為何爭吵,關寒海將韓雅推下碼頭時,他確實沒有要淹死他的念頭。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韓雅真是個比秤碗還秤陀的早鴨子,他隻是為發泄心中的怨恨,現在的、過去的!

他死了,關寒海並不震驚。他認為這是報應,是老天爺有眼。

審訊到此暫時中斷,時間關係,轉天還要繼續。我沒去,不是我對他的供詞不感興趣,更不是對這種人的內心世界不想去探索。我實在是太累了,疲倦到想躺下大睡一場。

這並非結局,生活是沒有終結的。在我記敘這個案件時,那案情尚沒最後搞清。老鄧像陷入一個無底的泥潭,越陷越深……

關寒海講的故事不能作為法律的依據,他的故事情節即便韓雅在世恐拍也很難判斷何為真,何為假。關鍵時刻他倆都是單獨接觸,而且都不曾留下字據錄下磁帶,這是最讓審判人員頭痛的。

有一點不容懷疑,小嶼水產基地揭露出一個特大經濟案件。中央下來了調查組,從調查組的規格上不難看出,這個案子肯定不小。關寒海將如何處罰?七年?十年?還是無期?這也要有待於那個經濟案件搞清之後。

不用法院判決的,小嶼水產基地將撤消,這個謠言傳得最多。再就是,關海濤的病,危在旦夕,也是無可挽救的。

省委馬書記呢?除省顧問委員會的虛銜,又多了個省政協副主任的紗帽,這是小嶼《山海報》上登載的,這說明他的腦血管暫時還硬化不了。

我想, 我應該到小嶼水產基地去生活一段時間。當然,不僅是為了探索一個“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