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犯人的警車來了。
還是那間審訊室、那條長凳,那個蒼白而清俊的青年案犯關寒海。所不同的是他的心理、表情都變了,關寒海不再那樣萎縮、溫馴、可憐。他的腰板挺得很直,頭也不再下垂。那雙陰鬱的眼睛隱藏著狡猾和冷峻的光澤,仿佛他所麵對的不是法庭,而是神機莫測的魚貨黑市。
我仔細地觀察他的麵貌和神態,旋即感到失望:他哪點像韓雅呢?又有哪點像關海琴?
審訊開始了。最初,老鄧問他什麼,他又回答的什麼,我都聽而不聞。過了好久,我才使心情平靜下來,而此時老鄧卻明顯的由冷靜變為激動了:
“這麼說,早在你養母關韓氏去世前,你就知道你的生身父親是韓雅了?”
“是這樣。”
“把當時的情況講清楚。”
“那是我養父關海去世以後,我和養母的生活極為困苦。我那時已經懂事了,經常受人欺侮……”
他說,他是個早熟的孩子。生活困苦他能忍耐,過份的侮辱就難以忍受。最使他難過的是許多人罵他是“野種”,有的孩子當麵羞辱他是關海和一個瘋女人的私生子。他哭著纏那關韓氏,養母無奈隻得把真情告訴了他。這時關韓氏已病重危在旦夕,他偷偷離開了長礁這個荒涼的海灘漁鋪。”
“那年你多大?”老鄧問。
“我也記不清了,十歲多一點。”
“離開長礁漁村,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小嶼精神病醫院去找我生身母親。”
“找到了嗎?”
老鄧又問。
“沒有……當時精神病醫院是小嶼工代會機關的一個部門。那些瘋子都跑到哪兒去了,鬼才知道。”
“後來呢?”老鄧又問。
“我又到小嶼水產基地去了。”
“投奔你的生父韓雅嗎?”
“我別無出路,我相信他能收留我。”
結果,卻大大傷了他的心。當時,韓雅已是小嶼水產基地的負責人了,好容易才找到他,他用厭惡的目光盯著一這個肮髒、粗野的孩子:“你是我的兒子? ”
“我媽媽說你是我爸爸。”
“你媽媽是誰?”
“她叫關韓氏。”
滿屋子人都用驚詫的目光看這場戲,韓稚的臉直紫到脖子根兒。他一把揪住關寒海的領口:“小雜種,說,誰指使你來跟我搗亂的?,
“我真是你的兒子!”
啪裏一個嘴巴。關寒海清醒過來時已經被扣押在保衛處了。幾個凶狠的人保幹事逼他交待“反革命後台”。
不說?打。
半夜,他溜了出米。他恨死了韓雅,他想找到韓雅的臥室放他一把火將他活活燒死,但沒找到。後來,他把辦公室的辦公桌都撬開了,想偷點錢逃走。為發泄怨恨,又把那些圖章。……
“那枚黨委公章就是那時偷走的?”老鄧打斷他的話問。“是的。”
老鄧看了我一眼,“這就對了,講下去,你後來又怎麼跟韓雅搞到一起去了?”
“後來……”
他到處流浪,像很多流浪兒那樣,他不得不投入小嶼陰影中的那個社會層次。他也曾回長礁漁業社去過,那時,養母關韓氏已去世,長礁漁業社已沒有能使他留戀的東西了。
他跟一個販運海貨的黑市販子認識了,成為他的幫手。從此,他走南闖北,在風塵坎坷中,長大成人。
最初,他對韓雅還記恨在心,慢慢他發現:小嶼的那些黑市販子都很敬重韓雅,都認為韓雅是個“人物”,而不勝仰慕。關於韓雅,有很多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那些飽經槍桑的老魚販子們對韓雅尤為熟悉,回想起“韓小鬼兒”(他曾有這樣的綽號)跑買賣的時候,誰跟他搭夥誰就沽光,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些傳說如同佛祖身上的光環,吸引了年輕好勝的關寒海,這時,關寒海已是小嶼小有名氣的黑市人物了。為了在朋友們中間混得更有臉麵,關寒海開始研究韓雅為人處世成功的訣竅。
他經常到小嶼水產基地去,他結識了許多朋友。小嶼水產基地也已從曆史的螺旋軌道中擺脫出來,恢複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韓雅當然早已忘記那段莫名其妙的小插曲。他作夢也不會想到,是你兒子”麵前這個幹淨麻利的年輕人曾對他哀號:。他稱關寒海為“兄弟”,見到黑市人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