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結局
生活,真會開玩笑。
到此,韓雅之死的疑點可以說橙清了。老鄧很愉快,而我卻陷入難以言狀的沮喪、懊惱和鬱悶中,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使我喪失了生活的信心和一切快感。說不清這欺騙來自何處,是韓雅?是生活?還是我自己?
從水平礁燈塔歸來我就閉門恩過,一點點回憶我一生所走過的道路。我把當年在小嶼水產基地時寫的文章全翻了出來,喻著淚水一張張將它們燒成灰燼……
就連我正在進行的小說也創作不下去了,我為自己職業的虛偽性與巨大的欺騙性而羞愧。我感到悲哀,一種失意者特有的倦怠和厭世感使我不能自拔。
雖然老鄧曾邀請我繼續參加審訊和宣判工作,我還是決定不再去關心這個案子了。就在這時,我突然又收到老鄧寄來的一封信:
傻牛,韓雅一案異峰突起, 又有驚人的情節出現。幸虧我不曾草草了結此案,不然我就會陷入被動。案情複雜,信中不便詳談。我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盼能麵敘。
欲來從速。如握!
×月×日
案情又異峰突起?難道又有新情況否定了海馬的證詞?這封信驅走了我心頭的優傷和煩悶,仿佛我就是本案的被告,絕境中.又出現了生機。
我立即趕到小嶼地區法院。
“唉,”老鄧一見麵就說,“這個案子真傷腦筋I誰能想到,殺人犯與被害者竟有血緣關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
“關寒海是韓雅的兒子……”
我驚疑地盯著他。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然而這是鐵的事實。”
“有什麼證據?”
“證據當然有―就連關寒海自己也供認不諱了。”
他拿出兩份材料讓我看。
一份是長礁海產品開發公司那位年輕的經理寄給法院的信:
鄧審判員:
來函收到,您要求我們代為調查的問題有所發現。現彙報如下:找到關寒海母親關韓氏的母親,根據她的回憶,關寒海不是關韓氏生養。關韓氏去世前曾對其母講,關寒海係從小嶼精神病醫院抱養,其母為關海琴。另一份是小嶼精神病醫院退休老雜工王某的證詞:
……“文革”前後,我在小嶼精神病醫院任雜工。病人中有個小嶼水產基地女千部關海琴。長礁漁業社社長關海跟我是老朋友, 曾來探望過關海琴。後來關海琴生下一子,經我手讓關海抱走喂養,對外說是小孩產下就死了。值班醫護人員可憐孩子,才同意關海將他抱走的。
老鄧說,從水平礁回來,他即準備結案了,是一個意外的情節出現才迫使他進一步去挖掘關寒海的曆史的。若想結案,還應該到小嶼水產基地去核實一下有關案情,這時,小嶼水產基地暴露了一個驚人的經濟案件。
這個經濟案件是稅務局和工商局發現的。小嶼自由市場的魚貨攤販由一個大貨源主控製住,這是稅務和工商部門早就有所察覺的。他們曾想摸清內中秘密,曾多次向地委彙報,希望地委能組織專門的調查班子,卻被地委壓住了。最近,那些魚販子起了內江,問題終於暴露出來。原來那大貨源主是小嶼水產基地,代理人是關寒海。稅務部門敏銳地覺察到,這是一個背景和性質都極為複雜的特大經濟案,再三敦請地委有關領導,這才揭開了本案的黑幕。原來,小嶼水產基地為了逃稅,鑽自由市場開放和搞活經濟的空子,將大量的死海大蝦,分發到各地去秘密高價出售。國家規定:死海大蝦是出口換彙物資,嚴禁內銷。
作為經濟案,有關部門正在調查中,還沒到向法院起訴的地步。這個案情的出現,一下子把老鄧腦海中許多似有若無的疑點加重了。他意識到,韓雅的死,決不像已知道的那麼淺薄、那麼單純。關寒海和韓雅之間的關係,也決不像關寒海交待的那麼簡單。
他決定從關寒海的出身曆史開始挖掘,“說實話,”老鄧抱愧地說,“我有個弱點,就是審判人員特有的審慎心理。總怕犯人受了委屈,造成冤獄,而這個關寒海年紀輕輕卻又極會作戲裏 ”
關寒海已供認他和韓雅的血緣關係,但他說這個秘密隻有他知道,他投告訴韓雅,有關詳情將在這次審訊時交待。
警車已去提犯人了。
震驚之餘,我感到惶惑。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突然發生的事件荒誕,難以置信。然而這又是發生在生活中的’真實情節,要想否定它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