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歐範和吳小荷突然一塊跑來看龍婷婷,手裏拎了一大兜水果和營養品。歐範是來請龍婷婷回公司上班的,開了好些條件,工資漲到兩千二,還有提成,又說公司招了兩個能喝酒的姑娘,以後不用龍婷婷應酬喝酒了。龍
婷婷覺得這事來得突然,下意識地推辭,“歐總,在我們公司喝酒應酬是常事,我現在這個身體可能幫不上你了。”
歐範說,“那都是我不好,我以前對你關照太少了,以前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千萬要體諒我呀,我是寧可炒十個人也不願意少你一個的,你有什麼條件盡管提,隻要你能留下來。”
吳小荷也在一邊幫腔,“婷婷,這家夥我已經罵他上百遍了,他放你走是不識好歹,你要有不痛快的,就罵幾句吧,罵我也行。”說著又轉向歐範,“你想用人的時候才想到人家,虧你還是個男的,我都替你難為情。”吳小荷說話間,兩隻手還給龍婷婷上上下下捏脊背,說一天捏八次可以增進腸胃功能。
龍婷婷受不了歐範的低聲下氣求告,更受不了吳小荷小傭般的捏拿,十分局促地答應回公司上班。她擔心丘麥良和宋紫童知道了怪她,給丘麥良電話說有人給介紹了一份寫字樓的工作,她已經答應了。
丘麥良原先答應給龍婷婷找工作,一直沒落實,人家自己找到了,他很不好意思,就說,“好吧,你先幹著,有什麼不對的給我說,千萬要保重身體。”
歐範兩口子平白無故不會主動找上門來的,龍婷婷還不至於讓他們這麼求賢若渴。這追根溯源得追到龍婷婷喝到胃出血的那次酒宴上。那次是市公安局的慶功會,歐範幫忙組織了一台演出,龍婷婷是主持人,還領了兩個舞。慶功會結束後局裏開了好幾桌酒席,本來沒歐範他們什麼事了,可副局長路平德興致很高,一定要歐範留下來一起喝酒。
歐範和路平德關係不錯,這慶功會的籌備也是路平德交給他辦的,路平德留他喝酒,他不敢不留。路平德又說,“那個做主持的姑娘不錯呀,是你公司的?”歐範點頭說是。
路平德說,“帶來幫你喝點酒吧。”歐範心領神會地又點了點頭。
這公安係統的在酒桌上就沒有不能喝的。路平德在大會上得了表彰,興致高得很,凡來敬者皆不拒。在歐範的暗示下,龍婷婷也敬了路平德不少杯。後來路平德又單挑龍婷婷,用的全是小鋼炮,龍婷婷招架無力,拿眼看歐範。
歐範發話,“龍婷婷,路局長敬的酒是一定要喝的。”
龍婷婷隻得一杯杯喝了。手下人看見局長對著一個美女大顯英雄氣概,紛紛效仿。龍婷婷頭暈腳軟,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
最後還是路平德下了赦免令說,“行了,龍小姐不能再喝了,誰敬她先過我這關。”
那時候龍婷婷已經喝得五腑六髒冒火,神誌不清了。龍婷婷給路平德留下的印象除了漂亮,還添了一個——實誠,在這年月,漂亮要和實誠結合到一塊特別可貴,也特別容易出事。
前些天吳小荷的哥哥在西塘一帶搞地下六合彩被抓了現場,她哥哥還是個莊家。歐範找上門來求路平德,路平德連說不好辦,說市裏正全麵打擊地下六合彩,他大舅子算是撞槍口上了。歐範說了許多好話,將孝敬的禮物拿出來。路平德歎了一口氣說,“我跟分局的領導說說看,看能不能當他是普通玩六合彩的群眾處理吧。”
歐範千恩萬謝地告辭。路平德突然冒出一句,“小歐呀,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也不叫上我?”
歐範說,“我一天到晚幫人安排活動,哪有時間去玩啊?
路平德臉色馬上不太好看了,歐範心中一凜說,“明晚上我找人陪你搓幾把怎麼樣?”
路平德說,最近坐太多,腰骨痛啊,搓麻沒興趣,唱唱歌還行。”
歐範說,“那我安排,明晚唱歌。”
路平德說,“對了,把你們公司那個龍婷婷叫上吧,我看她舞跳得不錯,估計歌也唱得不錯的,前次她差點把我喝翻了,太能喝了。
”路平德一邊說一邊回味無窮的樣子,歐範想,繞了一個大彎,原來是想見龍婷婷,他擔心請不回龍婷婷,就給自己留了退路說,“龍婷婷前次跟你們局聯歡喝到胃出血,這陣子我讓她放假養身體呢,我盡量聯係她。”
路平德皺起眉頭說,“還有這事?這個姑娘是老實人,那更要把她叫來了,我要跟她陪個不是,我這人啊酒一上頭六親不認,更別說憐香惜玉了。”
歐範一聽,連退路都沒了,回家趕緊和老婆商量。因為是自己兄弟出的事,吳小荷都不讓歐範歇口氣,買了東西趕緊去看龍婷婷,邀她回公司上班。一路上吳小荷還說,“這龍婷婷不會不來吧。”
歐範說,“隻要你肯說軟話,一定沒問題,她那人二百五,耳朵軟沒主張。”
後來龍婷婷答應回來上班了,回去的路上吳小荷對歐範說,“以前我還擔心你對龍婷婷有意思呢,現在我放心了,你呀,良心夠黑,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大美人你真是沒半點憐香惜玉。”
歐範說,“我們誰也別說誰,我看我是越黑你越開心。”
龍婷婷剛回公司上班當晚就安排了應酬,歐範說是為了感謝公安局路平德副局長的,大家到K廳唱唱歌。提起路平德,龍婷婷的胃隱隱作疼,那天要不是和他連續幾個小鋼炮下去,她也不會被送到醫院裏。她想推掉,可歐範說保證不讓她喝一滴酒,她隻好去了。歐範在K廳樓下候著路平德,陪同路平德一道進的包廂。包廂裏除了龍婷婷還有公司的幾位男女。他們無聊地坐看電視,見路平德進來全都站起來,路平德和大家親切握手,握到龍婷婷這裏手沒有馬上鬆開,邊握邊說,“小龍呀,聽歐總說你前次喝住院了,這是我的不對啊,我現在向你賠罪,今晚上我保證不讓你喝一滴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保護好啊。”
龍婷婷說,“路局長你也少喝。”
路平德說,“嗯,唱歌還是要喝一點的,助助興,喝少點,上啤酒吧。”
盡管路平德說少喝,酒還是要上的,反正最低消費擺在那。啤酒像不用錢買的,一箱一箱地上,一排排很有氣勢地打開瓶蓋,冒著白泡沫。
路平德果然沒讓龍婷婷喝一滴酒。他主動和大家喝了半瓶之後開始唱歌,他喜歡選對唱的歌曲,龍婷婷一次次被歐範推薦上去與路平德合作,龍婷婷的舞跳得不錯,歌喉就不太出眾了,而路平德的嗓子是不錯的,應該還接受過幾天專業培訓,聲音渾厚加上聲情並茂,很有台風。龍婷婷唱了兩曲不好意思再唱,她覺得路局長一個人唱是精品,和她一起合唱就成次品了。她堅決要為路平德點獨唱的歌曲,特別是有民族特色的,考驗人嗓子的。路平德也不推辭,亮開嗓子痛痛快快地唱,獲得了一次又一次響亮的掌聲。
曲終人散,路平德說為了表示前次喝酒的歉意,要送龍婷婷回家。龍婷婷看同事們都自行打的或坐公車,心裏不安,可歐範說了,“婷婷,路局長和你順路。”
龍婷婷隻好鑽進路平德的車子,兩人並排坐在後座上。路平德說,“小龍是哪裏人?”
龍婷婷說,“我家是東鳳縣鄉下的。”
路平德說,“哦,我去過,那可是個貧困縣,大石山區,路很難走。”
龍婷婷說,“是啊,我們村窮得很,和我年紀一樣的親戚都到外邊打工了。”
路平德說,“不容易啊,你現在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龍婷婷說,“歐總剛給我提了工資,一個月兩千二。”
路平德說,“這個小歐,算盤打得劈啪響,這樣吧,我給你另外找個地方,底薪你可以拿到三千,另外還有提成。”
龍婷婷說,“哦,這工作恐怕要學曆高的人才能做得來吧,我是大專文憑,而且還是學舞蹈的。”
路平德說,“放心,你做得來,比給歐範打工要輕鬆多了。”
龍婷婷說,“謝謝,不用了。”
路平德說,“為什麼?”龍婷婷說,“歐總和小敏姐對我挺好的,我走了不合適,而且最近公司承辦了綠城小姐的培訓選美活動,人手不夠,還到處招人呢。”
路平德說,“我跟他們說說,沒問題的。”
龍婷婷說,“不用,不用,他們怕你,肯定同意的。”
路平德笑了,“你啊,實心眼,容易吃虧,行了,我幫你幫定了,我不讓你為難,等歐範找了合適的人替你,你再過來。”
路平德第二天給歐範電話,先是說歐範大舅子當作一般玩六合彩的群眾教育幾天就可以放出來了,又說,“小歐呀,小龍真不錯,人老實,你太虧待人家了,一個月才開兩千二的工資,我做主給她換個工作,她還擔心對不起你,你沒給人家下藥吧,這麼死心踏地地要跟著你。”
歐範聽得出這話背後的深意,趕緊刷白說,“這姑娘單純得很,幹活很賣力,我是很想給她點照顧,不敢啊,我家母老虎盯得緊,如果你能給她個好出路,我都替她謝謝你。這段時間,我們公司接個了選美活動,等忙過這一陣,我就讓她找你去。”
路平德說,“你這人啊,算盤打得精,還要剝削人家一陣子。”
歐範說,“不會的,您發話了,我一定不虧待她,好歹這次活動讓她賺上一筆。”
IVY新到的貨品裏頭,宋紫童看有幾套挺合適顧欣的,便給顧欣電話,問她晚上在不在家,在的話她送過去。顧欣讓宋紫童早些去,晚上她們到外邊一塊吃飯。帶去的幾套衣服,除了一件連衣裙顧欣嫌領子開得太低,肉露多了,其他的都很滿意。這次和以往一樣,衣服宋紫童隻收了顧欣的成本費。顧欣說要請宋紫童吃飯,宋紫童說還是她請吧,畢竟顧欣照顧她生意了。顧欣也不堅持,說,“行,你請,誰讓你是老板呢,吃一頓也吃不窮你。”這話宋紫童就不愛聽了,感覺顧欣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欣沒車,宋紫童載著她到一家叫神戶牛排的日本飯館,顧欣說她最愛吃這地方的壽司。宋紫童問過顧欣為什麼不買車,顧欣說,“買不起,買得起也養不起,我們一家都是公務員,領的是陽光工資,上有老下有小,光顧一張嘴就夠嗆,叫月光工資更合適。”
宋紫童當然不信顧欣的話,丘麥良跟她議論過,像顧欣老公任辦公廳秘書長這一職務,算是大權在握的官了,現在有了權錢就自動送上門來。丘麥良還讓宋紫童和顧欣搞好關係,與顧欣搞好關係比跟覃亞敏搞好關係強。丘麥良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他發現宋紫童對覃亞敏的評價要高些,說覃亞敏大方,衣服從不講價,還經常請她去做美容吃飯什麼的,而顧欣呢,挑剔得很,明明身材不太勻稱,非賴到衣服上,本來那些衣服她隻收本錢,可經常被說得連錢都不好意思要。顧欣還經常讓宋紫童替她跑腿辦事,如果是買東西,過後宋紫童不好意思提錢,推辭一兩句,顧欣也不給了,這些都讓宋紫童心裏不痛快。不痛快歸不痛快,丘麥良的話宋紫童聽得進,不敢從顧欣身上賺一分錢,她想這也叫關係投資了吧。
吃到第五碟壽司顧欣叫膩了,她說,“這東西沒吃的時候想吃得很,可吃不了幾碟就膩得不行,其他什麼菜也吃不下了。”
宋紫童給她倒茶說,“喝點大麥茶,消食解膩。”
顧欣小口喝茶,神神秘秘地問宋紫童,“紫童啊,我們也算是熟人了,你的性格我很喜歡,大方,也很能幹,賣服裝是能賺錢,不過,賺的還都是小錢,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其他賺錢的門路?”
宋紫童說,“做夢都想呀,你有什麼好路子趕緊指點我。”
顧欣說,“我跟你說,現在做電力設備的代理很賺錢的,你想不想做?”
宋紫童說,“電力設備我一點也不懂行啊。”
顧欣說,“這個沒什麼難的,跟你代理服裝是一個道理,人家要什麼你給人家提供什麼,你手上的貨也是從各個品牌的供應商手上拿的,一開始先代理些大品牌,利潤雖然薄些,但機會相對又多些了。”
宋紫童心想她在顧欣身上的投資有點見效了,顧欣肯定是想借她來發財,但她繼續裝傻說,“顧姐肯定懂行,我笨得很,你得一步步告訴我先幹什麼。”
顧欣說,“先去注冊一個公司,我給你一個熟人的電話,你找他注冊資金不用費什麼事,給點手續費就行。”
宋紫童說,“顧姐,你要做我公司的股東才行啊。”
顧欣說,“我是國家幹部,不好做的,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信息,你發了財也不可能把我忘了不是?”
宋紫童說,“隻要有顧姐幫忙我什麼都敢做,你放心好了,賺了錢我絕對不會忘記你,我不是見利忘義的人,難道這麼長一段時間你還看不出來?”
顧欣笑著說,“你的嘴夠利的,我看好你了。”
在顧欣的幫助下,宋紫童的電力設備公司很快注冊下來。宋紫童自己去打聽了一下行情,做這行的競爭對手還是蠻多的,話說回來,誰有關係誰就能拿到單子。顧欣讓宋紫童手上準備五十萬左右的流動資金,因為許多業務都是完工後別人才結算,前期跟廠家進貨先要支付一筆定金。五十萬宋紫童眼下沒辦法拿出來,她也拿不準丘麥良手上還有沒有這筆錢。注冊公司的事她事先沒跟丘麥良說,當時想的是自己做事,不用再靠他了,可臨了還是沒有本錢,她是體會到什麼叫錢生錢了。晚上顧欣又約她到家裏談了一會,問她準備好錢沒有,馬上有事做了,聽她說錢還沒著落,顧欣很不高興,“小宋,這點小事你都搞不定,還怎麼賺大錢呐?”宋紫童無地自容,忙不迭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