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宋紫童到上海參加IVY的訂貨會回來,說是坐飛機坐得腰疼,向丘麥良出示了一張按摩券,要求按摩。丘麥良穿件大褲衩,光著上身,力氣是有的,隻是穴位拿捏不準,把宋紫童弄得又疼又癢。宋紫童幹脆讓他給推油,順著腰眼往肩胛推,推了一陣,腰上熱哄哄的,很舒服。
宋紫童說,“改天你找間按摩店學學手法,省得我把錢扔美容院裏。”
丘麥良一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說,“應該是你去學,也侍候侍候我。”
宋紫童說,“有那功夫我還不如自己開一家店算了。”
丘麥良說,“看來你天生是要當老板的。”
臨睡前,宋紫童給自己臉上貼了補水麵膜,在床上躺下來。丘麥良瞟了一眼說,“你別這樣睡著了,半夜我醒來突然看到這麼一張吊喪白臉心髒病一準發作。”
宋紫童說,“貼補水麵膜不能超過十五分鍾,如果我睡著了,你幫忙我取下來。”
丘麥良說,“我不能保證我十五分鍾以後是不是還醒著呢,你為了美就堅持十五分鍾吧。”
宋紫童說,“你如果心痛我就等十五分鍾以後再睡,我剛在哪什麼文摘上看了一篇文章,說有一男的打呼嚕,所以每天晚上都要等老婆睡著以後才睡,你能不能學學人家的體貼?”
丘麥良說,“好吧,我學人家,盡管我不打呼嚕,你放心睡吧,十五分鍾後我保證幫你把麵膜取下來,絕對不打擾到你。”
宋紫童放心睡了,幾分鍾就睡著了。丘麥良掐準時間,十五分鍾一到,輕手輕腳地把她臉上的麵膜揭去,宋紫童沒有感覺,大功告成,他剛要熄燈,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
宋紫童猛地睜開眼睛說,“幾點了,幾點了?”
丘麥良說,“早上七點多,你該起床了。”
他跑出去拿起電話,是宋明聰打來的,“是明聰,有什麼事嗎?”
宋明聰沒搭理他,硬梆梆一句話,“我找姐姐。”
丘麥良隻好衝臥室裏喊說,“紫童,你弟弟電話。”
宋紫童從床上跳起來說,“這麼晚才來電話,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丘麥良說,“不急,不急,來我背你。”他把她背到電話機跟前。
宋紫童拿起話筒,剛喂的一聲,宋明聰急慌慌的聲音傳過來,“姐,你快回來一趟吧,阿爸的案子過幾天要上庭了。”
宋紫童嚇了一跳,轉身看丘麥良不在她身邊了,才問是什麼案子,宋明聰說,“你回來就知道了,爸不讓我給你說,我是偷偷出來打的電話。”
宋紫童說,“行了,我一定回去。”掛了電話她馬上撥黃通的電話,她想家裏如果出了什麼大事情,黃通一定是知道的。
黃通已經分配回西隆縣林業局上班。他畢業後也曾經想到南安發展,父母雙雙堅決反對,說趁他們有權在手給他把工作安排好,如果在外邊混不下再回來好位置都讓別人占了,小縣城有小縣城的優勢,打好基礎往上走容易。黃通倒不是被父母說動了,是考慮到父母隻有他一個兒子,親朋友好友的也都在縣裏,大家照應著,回去也好。
雖然很晚了,黃通的手機還是開著的,按照他的說法要想有進步二十四小時必須開機,讓領導隨時使喚。他果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宋承業是和一個叫韋愛花的女人鬧的糾紛,兩人相好過一段時間,女人手上有宋承業寫的一份保證書,說如果宋承業不娶她的話,煙酒批發店要贈給她,現在是宋承業又和別的女人好上了,韋愛花把他給告了。
宋紫童聽個大概,知道這事不小,丘麥良投資的煙酒批發店快易主了。宋紫童偶爾會給父親一個電話,問店裏的生意好不好,宋承業的口氣都是很豪邁的,“你放心,我有一套生意經,錢不會少賺,以前是沒有本錢,有本錢的話早發了,不過,錢暫時不能還給丘麥良,爸也是為了你好,你想如果將來你們不好了,他是要補償你的呀。”
宋紫童沒法聽完父親的話,“我看你成天就琢磨這些事了,不管怎麼樣,這錢你是要還給丘麥良的。”
宋承業說,“你是個女孩,容易吃虧,我是你爸,我不替你操心誰替你操心?”
想不到,宋承業自己鬧出花花事來了,宋紫童不好意思將家裏這些破事搬給丘麥良聽,免得讓他小瞧了她一家人,她隻說父親身體不太舒服,要回去看看。
丘麥良也信了,還埋怨宋明聰,“剛才在電話裏跟我說不行嗎,對我就這麼見外?”
宋紫童說,“你本來就是外人嘛,你還想讓他跟你掏心窩。”
丘麥良說,“誰說的,我是他姐夫,我跟你一塊回去吧。”
宋紫童說,“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看看就回。”丘麥良說,“你從來沒自己開車出過南安,這麼遠的路還是坐班車吧。”
宋紫童說,“凡事都有第一次,就是沒有開過,我才要試試。”
宋紫童早有開車回家亮亮騷的念頭,衣錦還鄉嘛,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一個情境下回去。可不論怎麼說,宋家大女兒開著寶馬回家,好歹能壯大聲勢,說明他們宋家還是有人的。
宋承業自從開了煙酒批發店,手頭寬裕了,經常到洗發店找妹仔洗頭按摩,頭發不再油膩,衣服不再邋塌,還穿T恤牛仔褲了,走在大街上身板子筆挺,本來人底子不錯的,收拾過後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年輕十歲不止。他口袋裏隨時放著一包名牌煙,見到熟人主動迎上去,笑眯眯遞上一支,等人家吸上兩口,他再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說,“兄弟,照顧生意啊,有需要給電話,給您送貨上門。”
除了借助黃通的關係,宋承業在市井浸淫多年,也曉得拉關係,曉得拉大旗作虎皮,政府賓館、各縣局應酬、大小酒樓基本都和他的煙酒批發店有生意往來,可以說店麵一開張就開始賺錢。宋承業做慣了小本生意,一開始還對賺錢的速度有點適應不過來,再加上本錢又不是他自個掏的,抓錢的手難免鬆了。當然,他的鬆動也是目的性很強的,例如說,他花在幫忙他一起看店的小姑娘阿玲身上的錢就像流水一樣,買衣服買手機還買禮物送姑娘家裏。老婆去世這些年後他光惦記著將醫藥費還清楚,別人給他介紹女人他一點心思也沒有,現在成天一顆春心撲冬冬地跳得歡實,真應了那句話——飽暖思淫欲。
阿玲畢竟年齡太小,比宋紫童還小兩歲,所以宋承業除了在表麵上扮演慈父的角色,其他的還不敢造次,有幾次想摸摸姑娘的小手也生生忍住了,而這個時候韋愛花主動找上門來。在菜市賣油豆腐的時候,宋承業對賣雜貨的韋愛花是有點意思的。韋愛花的雜貨店在菜市口上,宋承業每天馱豆腐的車子來來回回經過好幾回。韋愛花是個漂亮的寡婦,老公前幾年出車禍死了,她比宋承業要小上十歲,自己又有一間小店,所以並不太看得起宋承業,本著不打笑麵客的原則,表麵上對宋承業還是有說有笑的,何況她吃的油豆腐宋承業全都白送。宋承業當然也明白這其中的差距,對韋愛花有意思的男人有好幾個,他除了相貌占點優勢,其他不值一提,所以也沒抱太大的奢望。
煙酒批發店開起來後情況有了逆轉,宋承業基本不上菜市了,他很少做飯,大多是吃快餐,偶爾買菜也是打發宋明聰去。宋承業鳥槍換炮的消息在他原先賣豆腐的菜市同行口裏早傳遍了,別人都歎老宋的漂亮女兒套牢了個大款女婿。韋愛花特地打扮齊整,讓她老娘替她看店,扭扭達達上宋承業的店麵來探虛實。那會阿玲出門給人送貨了,店裏隻剩了宋承業一人,他正忙著給一家快餐店搬啤酒,韋愛花上前幫他搬了兩件,宋承業很是驚喜,他想不到韋愛花主動來探看他了。
貨送走,韋愛花親親熱熱地說,“宋大哥,我看你店裏人手不夠,我來幫你的忙怎麼樣?”
宋承業說,“巴不得呀,可你自己的店怎麼辦?”
韋愛花說,“我那個小店半天沒幾個人光顧,我都想關門算了。”
說話間又有人進門,韋愛花迎上去說,“要點什麼?”
那人說,“要兩條白沙。”韋愛花拉開小門走進櫃台,熟練地拿出兩條白沙遞過去。
那人說,“開發票。”韋愛花從收銀抽屜裏拿出發票本子,認認真真地把發票開了。
宋承業在一邊看著夫唱妻隨的感覺出來了,對韋愛花的熱情重新燃起來。沒過幾天韋愛花把她的雜貨店全交給她老娘,自己到宋承業的店裏來幫忙了。當天夜裏兩人睡到一起,癡癡纏纏的時候韋愛花讓宋承業寫了一份保證書,大概內容是如果宋負心,不娶她,那麼這家店麵就要歸了她韋愛花。宋承業好幾年不碰女人了,那個時候就是讓他跳樓他也會滿口答應的,何況隻是寫一份保證書而已。
事情的變化找原因還得落到韋愛花頭上,她一來就要把阿玲給炒了。宋承業覺得阿玲挺勤快的,也沒出過錯,不同意炒,說是店裏多一個人無所謂,他可以輕鬆一點,不用時時呆在店裏。宋承業說的是實話,他喜歡去跟別人打牌,以前為了照看門店裏抽不出空,韋愛花來幫忙後他就少呆在店裏了。宋承業不在店裏的時候韋愛花給阿玲眼色,指桑罵槐,摔摔打打。偏巧有一天阿玲搬酒時摔了一跤,幾瓶啤酒砸個稀巴爛,韋愛花借機將什麼“騷貨”、“賤逼”之類的髒話罵個遍。阿玲對老板和這個韋愛花的關係心裏清楚得很,對自己的優勢也明白得很,心裏很是輕視這個老女人,在她眼裏韋愛花臉蛋還算過得去,可太老了,她的優勢是年青,青春無敵,她要早和老板好上,哪裏還輪得到你這個韋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