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婷婷一早嚷著要回家過年,三姑六婆的禮物買回來裝了一個大箱子。她不像宋紫童那樣課漸漸少了清閑下來,說是到了大年三十才能起程回家,要戰鬥到年關的最後一刻。龍婷婷那晚上胃痛睡一覺起來沒事了,便得意地感歎“年輕真好”。

宋紫童說,“歐老板真是雇了一個年輕貌美的機器人呐,這家夥過年給你發多大的紅包?”

龍婷婷說,“他說是要給的,現在還沒拿到,說不定今天就會給了,下午我們有個活動,幫個一個紅酒代理商搞答謝酒會,歐總租了一身禮服給我,我要穿著當主持呢。”龍婷婷說這話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酒會將影響她的一生,包括宋紫童的。

酒會之前,歐範果然把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包給龍婷婷,提前祝她新年好,讓她等會把酒會主持好。龍婷婷穿著粉紫色的吊帶絲裙,裙長及腳踝,頭發彎曲掛在肩上,一張透白的臉蛋打了紅胭脂,兩隻眼睛笑成月牙,兩片唇合成玫瑰花一朵。盡管她脖子上手腕上戴的是塑料玻璃製成的飾物,可這人本身就是一顆閃閃發光的鑽石,那些東西根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了。龍婷婷接過紅包,甜甜地道了一聲謝,歐範眼前光芒萬丈,頓時覺得他的紅包打得太輕了,實在對不住這份貢獻出來的美麗。

龍婷婷踏進布置好的會場,一位身穿黑西裝,內裏白襯衣的小夥子迎上來說,“你是龍婷婷小姐?”龍婷婷點點頭。

小夥子說,“我叫丘麥良,今天由我和你來主持酒會。”他上下打量她的穿著後說,“這身禮服穿在你身上很合適,非常漂亮。”

龍婷婷麵飛紅霞,“謝謝。”

丘麥良一米八幾的身高,肩膀寬闊濃眉星眼,鼻梁挺直,一臉自信,口氣不容置疑,跟龍婷婷說完話就走到門外迎客人。後來歐範告訴龍婷婷,這小夥子就是今天酒會的莊家,他是法國進口卡斯特紅酒的本省代理。

龍婷婷說,“他還親自做主持呀。”

歐範說,“這有什麼,反正能讓客人開心就行了。”

客人坐滿後,丘麥良牽著龍婷婷的手走上台,宣布答謝酒會開始。事先龍婷婷拿到一份主持的腳本,可丘麥良在台上一點沒按上麵的步驟進行,服務生在每個客人的杯裏倒上酒以後,他和龍婷婷也各拿了一杯紅酒,本來以為他往下就要說祝酒辭的,他卻指著龍婷婷拿杯的手勢評價起來,“請問大家龍小姐漂不漂亮?”

不少客人大聲回答漂亮。龍婷婷的臉又迅速飛紅。

丘麥良說,“我也覺得龍小姐十分漂亮,隻可惜她在這個場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拿酒杯的手勢是錯誤的,哪位貴賓能上來糾正她的動作?我們有獎品,一瓶十年窖藏的紅酒。”

客人議論紛紛,其中有一人高高舉起手來,丘麥良點那人上台。那人顯然是個行家,上台來拿過龍婷婷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滔滔不絕,“不論喝紅酒或白酒,酒杯都必須使用透明的高腳杯,由於酒的顏色和喝酒、聞酒一樣是品酒的一部份,一向作為評斷酒的品質的重要標準,有色玻璃杯的使用,將影響到對酒本身顏色的判定,使用高腳杯的目的則在於讓手有所把持,避免手直接接觸杯肚而影響了酒的溫度,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並持杯頸,千萬不要手握杯身,這樣既可以充分欣賞酒的顏色,手掌散發的熱量又不會影響酒的最佳飲用溫度。”

那人說完又把酒杯交還到龍婷婷的手中,此時的龍婷婷已經窘得眼淚快要流下來了,她不敢亂動,僵硬地握著酒杯。

丘麥良聽完客人的品評,拍手鼓掌,讓人送上一杯紅酒。接下來是一些小節目,有唱歌有小品,龍婷婷退到邊上,暗暗鬆了一口氣,為自己剛才的失誤懊惱不已,她哪裏知道連拿個酒杯也還有這麼講究啊,走神間突然聽到丘麥良在台上宣布——“下麵,我和龍婷婷小姐為大家跳一曲高難度的快三,大家請好好欣賞,記得鼓掌哦。”

龍婷婷嚇了一大跳,這憑空跳出來的即興表演,她一點準備也沒有。丘麥良向她伸出手,她向歐範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歐範什麼表情也沒有,她隻能硬著頭皮將手交給丘麥良。舞曲歡快地響起,丘麥良顯然是個中高手,龍婷婷虧得也是有“舞功”在身,從來沒有搭檔排練過的倆人跳得風生水起,客人們一片歡叫。當樂曲終了,龍婷婷剛剛跳出點意思,竟然有點舍不得停下來呢。

酒會圓滿結束,歐範布置公司司機用麵包車送幾個員工回家後,招呼龍婷婷上他的車。丘麥良從歐範身後冒出來,“龍小姐,今天你最辛苦,坐我的車,我送你回去,歐總,你讓我表現一下吧。”

歐範看了丘麥良一眼,擠出笑臉說,“那辛苦丘總了,合作愉快啊。”他向丘麥良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

丘麥良說,“合作愉快,以後我們有機會再合作。”

歐範說,“先謝謝了。”

丘麥良和龍婷婷上了車,丘麥良說,“龍小姐,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嗎?”

龍婷婷愣了一下說,“不知道啊。”

丘麥良一本正經地說,“你和歐範呆在一塊懸殊太大,讓他送你我實在無法忍受,所以盡管我還很多事情要打理,也要擠出時間來送送你。”

龍婷婷捂住嘴笑,“你說話太誇張了。”

丘麥良說,“我說的全是大實話,這世道說真話的人不多了,換別人誰敢說你拿酒杯的手勢不對啊,對吧,當時你一定很生氣吧?”

龍婷婷說,“我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太難為情了,來為你主持酒會的,連拿酒杯都不會。”

丘麥良說,“真的不生氣?”

龍婷婷說,“真的不生氣。”

丘麥良說,“好孩子,以後我叫你婷婷可以吧?”

龍婷婷說,“當然可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丘麥良說,“請。”

龍婷婷說,“你怎麼敢邀我跳舞呢,快三呐,很難跳的,如果我不會跳光踩你腳怎麼辦?”

丘麥良得意地說,“這其中是有奧妙的,你身上穿的這一身禮服是我親自去租來交給你們歐總的,我要求他給我找的女主持人必須配得起這身衣服,否則這生意就交給別的公司做了,當時他滿口應承下來,說就是給他一隻水晶鞋他也能找到穿合腳的人。我早有算計,能將這身禮服撐起來的女孩子必定有一副好身材,而有好身材的女孩子有誰不會跳舞呢?沒人舍得浪費資源。我看大街上那些沒半點身材的都還玩命穿吊帶露臍裝呢。”

龍婷婷說,“原來你是這樣推理的,腦袋太好使了。”

丘麥良說,“我就是靠腦袋吃飯的呀,對了,像你這樣能幹的員工歐總一個月開多少工資?”

龍婷婷說,“一千八,加上一百塊的手機費,有時活動多還會有兩三百塊的服裝費,平均下來一個月快兩千了。”

丘麥良嘴裏發出一連串的咂咂聲說,“看你這副小樣還挺滿意的是吧?不怕得罪你們歐總,他呀真夠慪的,你呀掙的是賣白菜的錢,操的是賣白粉的心。”

龍婷婷捂著肚子嗬嗬笑,“你真幽默。”

丘麥良說,“笑成這樣啊,那我繼續了,現在新時代女性的宣言是不是琴棋書畫不會,洗衣做飯嫌累,拒絕生兒育女,上床按次收費?”

龍婷婷說,“你太壞了。”說完又捂著肚子笑,丘麥良繼續嘴皮上賣乖,車到了目的地,龍婷婷還沒笑利索。

龍婷婷進宿舍門還一個勁在笑,宋紫童正吃方便麵看電視呢,抬頭看見楚楚動人花枝亂顫的龍婷婷進來,嘴巴大張,麵條從嘴裏滑回麵湯裏,“我的媽呀,仙女下凡了,你剛參加了什麼盛典啊?快,快,把裙子脫下來讓我試試。”宋紫童放下碗筷,上前扒龍婷婷的禮服。

龍婷婷一邊脫衣服一邊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一個紅酒代理商搞的答謝酒會,這個酒會太有意思了,那個代理商親自上台和我一起主持,他一點不按照我們事先說好的步驟進行,當眾糾正我拿杯子的手勢不對,把我臊得發慌,後來又邀我一起跳舞給客人們看,也奇怪,我們沒有一塊練過,跳起來卻一步沒走亂,哎呀,反正我今天是被他弄得團團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