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1章 先有你還是朕?(3 / 3)

宣紹看了他一眼,這才是高讓的真正目的!

高讓臨死前說了,他此生唯一貪戀的便是安玉芝。宣家父子兩人,一人害死安玉芝,一人破除安玉芝複蘇的可能,他與宣家的仇不共戴天,所以他連自己的死都要利用,來算計宣家。

宣紹趕回皇城司的時候,皇帝正沉著臉等他回來。

容氏跪伏在皇帝腳邊,懷裏抱著他們已經從刑獄之中解救出來的高坤,哭的麵色蒼白,幾乎喘不上氣來。

高坤一張嫵媚雌雄莫辯的臉上帶著血,帶著已經幹涸的血痂,甚至猙獰。不過他用自己散亂的長發蓋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些許蒼白的臉頰,讓人瞧著分外脆弱。

“皇上!”宣紹躬身行禮。

“跪下!”皇上怒喝一聲。

跟在宣紹身邊的路明陽一愣,卻見宣紹已經矮身跪了下去。

他也連忙跟著跪下。

這還是他跟了宣紹這麼些年以來,第一次見到宣紹下跪。

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心頭也有些悶悶的,好似替他家公子受了委屈一般。

卻見宣紹臉上並無半分的不情不願或是不甘。

宣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迎接皇帝盛怒的準備。

“你,你就是這麼審問的麼?”皇帝黑著臉,看著宣紹,抬手指著氣息微弱的高坤。

宣紹跪在地上,叩了頭,沒有回話。

“朕,問你話呢!”皇帝卻沒打算罷休。

“是。”宣紹開口,簡短的吐出一個字來。

皇城司的手段,皇帝並非不知,隻是以前不加理會,如今卻尋上門來,必是已經做好了問罪的打算,他如今再說什麼也是無用的辯解了。

“好,好,你承認就好。”皇帝狠狠點頭,“那你這般審問,可審出結果來了?”

皇帝轉身,在屋裏的黃花梨玫瑰椅上坐了下來。打量著椅子扶手上行雲流水的紋路,從鼻中哼出一聲,“我倒是不知,皇城司的規格如今這麼高,一個僉事所用都是這麼名貴的花梨玫瑰椅了!”

宣紹微微抬了抬眼皮,並沒有打算就此解釋什麼,一個人看你不順眼的時候,你做什麼說什麼他都覺得不順眼。

皇帝如今心中對他已有芥蒂,明明是以往他默許之事,如今拿出來也成了罪過。

“高坤在宮中認有幹爹高讓,高讓武功高強,藏身集賢閣,上元節禦花園行刺之事,便是高坤與高讓及陳武合謀而為。”皇帝一直沒有讓宣紹起身,宣紹便跪在地上說道。

高坤躺在容氏的懷中,聽到這兒,微微咳了一聲。

容氏便哭的更是淒慘,抬眼看著皇帝,顫聲道:“皇上,高公公在宮中並沒有幹爹,我與他相處良久,關係不淺,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幹爹。更不曾聽說過高讓此人。宣公子這是……這是……”

容氏哭著沒有將話說完,可意思在明顯不過,她聲淚俱下的控訴宣紹汙蔑高坤。

皇帝抬手壓了壓,像是安撫容氏的情緒。

容氏是皇帝乳母,皇帝自幼對容氏依賴非常。曾經容氏被送出宮去,皇太後剛一不在,皇帝就又尋了由頭,將容氏接進了宮裏。

一開始容氏行事還算收斂,後來有高坤在皇帝麵前得寵,又和容氏有了對食的關係之後,容氏高坤便越發肆無忌憚,在宮中可謂橫行無忌。

可皇帝對容氏一向袒護,不許旁人說容氏一句不是。

“你說的高讓何許人也?如今何在?”皇帝看著宣紹問道。

路明陽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這高讓還真是狠毒!連死都要算計上!

“高讓是集賢閣灑掃……”宣紹話還為說完。

容氏便冷笑打斷,“一個集賢閣灑掃,宣公子卻說是高公公的幹爹?這話聽來,宣公子不覺可笑麼?宮中奴才從來都不是按年齡排輩分的,宣公子不會不知道吧?”

倘若在平時,斷不會有人敢打斷宣紹的話。

可此一時彼一時,容氏身為皇帝的乳母,自是非常了解皇帝性情。有時皇帝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她甚至都能猜出皇帝在想什麼。

如今皇帝對宣紹已經心生不滿,她如何會看不出。

但見她打斷宣紹的話,皇帝絲毫沒有麵露不悅,就可看出端倪。

宣紹知道此時,自己已經落了下乘。

就算他將話說完,又有皇城司眾人作證,可高讓連屍首都沒有留下。皇帝會信他的話麼?

“撇開什麼幹爹不幹爹的不談,你說高坤與人合謀行刺朕,可有證據?”皇帝揮了揮手手道。

宣紹跪在地上,微微搖了搖頭。

原本還有高讓的供詞,可現在這供詞也起不了作用了。

他確定高坤有參與其間,乃是因為煙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可煙雨耳力過人,皇帝並不知情,就算皇帝知道,皇帝又會相信麼?

煙雨過人的能力越多人知道,對煙雨越沒有好處,他並不想將煙雨牽扯進來。

“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宣公子就將人打成這樣,如果有證據,宣公子是不是還要先斬後奏了呢?”容氏又哭了起來。

聲聲哭泣好似要肝腸寸斷。

哭的皇帝一臉的痛惜,“容氏莫哭,朕,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皇帝此言一出。

屋裏霎時一靜。

給容氏一個公道?這便是要懲治宣家了?

跪在宣紹身後的路明陽忍不住微微抬了頭,看了看皇帝,又打量了宣紹一眼。

心下莫名窩著火氣。

他為了查到這真相,已經是好幾日幾乎不吃不睡的熬著翻看那無聊至極的太監名冊。

如今終於找出那個躲在暗處危害皇帝之人,皇帝不說論功行賞也就罷了。居然要聽一個仆婦的一麵之詞,懲治宣公子?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宣紹卻似乎很平靜,隻朝皇上叩了頭,便沒了旁的反應。

“罷黜宣紹太傅,皇城司僉事之職,貶為臨安衙門小吏。子不教,父之過,宣文秉亦難辭其咎,撤去皇城司總指揮之職,罰俸一年,收回官邸!以示懲戒!”皇帝冷聲說完。

宣紹還未領旨謝恩,路明陽先開口了,“請皇上三思。公子對皇上忠心耿耿,不眠不休的為查出謀害皇上真凶,費盡心力,如今查到真相,皇上不賞就罷了,如此對待公子,豈不讓眾人寒心麼?”

“大膽!”皇帝怒喝,“竟敢頂撞於朕,宣紹,這就是你的好部下,這就是你帶出來的皇城司侍衛?他們眼中究竟有你還是有朕?!”

“請皇上贖罪,是臣禦下不嚴,使部下無狀,臣甘願受罰!”宣紹叩首說道。

路明陽心中憤憤不平。

卻見自己不過為公子說了句公道話而已,就使得皇帝又有了新理由責罵公子,一時又氣又急,卻又不敢再貿然開口。

“好,此事你既查不清,便等高坤傷好以後,將這將功贖罪的機會給高坤,著高坤將上元節行刺之事查清楚!”皇帝看著容氏懷中的高坤說道,“都起來吧,著三日之內,宣家搬出宣府!”

皇帝說完,一甩袖子,出了皇城司。

容氏和旁的宮人架著高坤也跟著皇帝走了出去。

宣紹彈了彈衣袍上的灰塵,站直了身。

路明陽看著皇上車架行遠,怒喝道:“這是什麼世道?讓做賊的去抓賊,他會抓他自己麼?這不是把糧食送到老鼠洞裏麼?皇帝真……真……”

昏君兩個字咬在路明陽的唇齒間,總算沒有吐露出來。

“公子,您怎麼不為自己辯駁幾句?就任憑這無妄之災落到頭上來?分明是那無恥仆婦挑唆皇上……”

宣紹轉過臉,淡淡看了眼路明陽。

看著路明陽氣的通紅的臉,宣紹卻是無奈一笑,“你以為,皇上今日來這一趟就是因為容氏麼?”

路明陽被宣紹看的一愣,“難道不是麼?”

“彈劾我,彈劾父親的折子,隻怕皇上的禦案上都堆不下了。皇上一直未斥責彈劾之人,而是壓著折子,那麼今日這處罰,是遲早都要來的。能忍到如今,已經不錯了。”宣紹的情緒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公子不生氣麼?”路明陽瞧著他的臉色,狐疑道。

宣紹無奈笑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福是禍,走走看吧。今日不是還有件好事麼?”

“好事?”路明陽撓了撓頭,今日哪有什麼好事?莫不是他熬了這幾日,腦袋熬糊塗了。

“高讓死了,少夫人還不知這好消息呢,我且的回去告訴她這好消息去。”宣紹從腰間取出皇城司玉牌,啪的一聲扔回一旁桌案之上,“這東西,以後倒是都不用帶在身上了。”

宣紹轉身出了皇城司。

路明陽回頭看了看那塊被宣紹扔在桌案上的玉牌,心下有幾分難以名狀的鬱悶之感,甩了甩熬得昏昏沉沉的腦袋,也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