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1章 先有你還是朕?(2 / 3)

“我得救之後登門拜謝,欲考取功名求娶玉芝……可安家看不上我,知我心意之後,根本不許我再登安家之門。”高讓為自己添了茶,看著宣紹道,“不能求娶心愛之人,甚至連麵都見不到的感覺,你明白麼?你家世好,所做一切皆順風順水,你不會明白我那時有多苦……”

“好在我學識不錯,得了葉家賞識,葉正梁的父親收了我做義子。我以葉家義子的身份,才從新得以登了安家之門。我以為,有了葉家義子的身份,我與玉芝之間,就不會隔著那麼大的鴻溝,我與玉芝,總算可以在一起。可不曾想……嗬嗬,不曾想,葉正梁居然也要求娶玉芝!分明是我先遇見,分明是我先心屬於她。為何偏偏因為他是葉家的嫡子,就可以娶得佳人……”

高坤放下茶碗,晃了晃茶壺,茶壺裏已經沒有水了。

他微微歎了一聲,抬眼看著宣紹,“你說,這公平麼?”

宣紹淡然道:“不過是你一廂情願,沒什麼公平不公平。”

“嗬嗬。”高坤冷笑,“一廂情願?不,我不這麼想。玉芝是對我有意的,你怎麼會懂?”

“我後來在安家,在葉家,都見過玉芝,我以為,她既已和葉正梁定下了親事,我總能將她忘掉。可我錯了……我忘不掉,我以為我會將自己的心思隱藏的很好,可我又錯了,我藏不住。連葉正梁後來都發現了我的心意。他背著葉父,將我逐出臨安,還……還斷絕我和玉芝能在一起的可能,將我弄成男不男的殘廢模樣。棄我與荒野,以為我會死在那兒。”高讓灰色的眼眸變得沉冷,“他太小看我了。既然他不仁不義,我自是不會手下留情。我再考取功名已經不可能,葉家乃權相之家,葉家不倒,就沒有我在臨安的立足之地。所以我自賣己身,混入宮中。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葉正梁給我的饋贈,從來沒有忘記過,要將他加之我身的痛苦千倍百倍的奉還給他!”

宣紹低頭看了眼自己麵前淨白小茶碗中已經冷掉的茶湯,“所以,你策劃了八年前的行刺,並將證據送至一向忠心於聖上的我爹的手中。目的,就是毀了葉家,是麼?”

高讓點點頭,“不錯,集賢閣可是個好地方,我在這裏學到了曾經聞所未聞過的東西,我在宮中這十幾年來,不但教出高坤這麼個好兒子,還在宮外建立璿璣閣。我原以為,你爹會將證據送至皇帝麵前,葉家必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那時,我已派璿璣閣做好準備,救玉芝脫身。不料……你爹竟會突然下手,親自滅了葉家滿門,竟連玉芝都……竟連玉芝也沒能逃脫,死在你爹的手中。我能搶出玉芝屍首,已是僥幸……我計劃多年之事,竟被你爹親手毀掉!我心之痛,你如何能懂?”

高讓說著痛心,臉上卻還是帶著笑的。

“集賢閣中藏有上古遺書,裏麵記載千奇百怪,更有起死回生之術,這才給了我希望。我保存玉芝屍身完好,就是為了等待一個時機,將她喚醒。三年前天降異象,本是絕好的機會,不曾想,倒叫穆青青占了便宜。如今本是可以以穆青青一條賤命,換玉芝醒來。又叫你這小子將機會盡毀。”高讓灰色的眼眸中,是宣紹清晰的倒影。

“你爹害死了玉芝,你又毀去了玉芝複蘇的機會。你說,我與你宣家的仇,是不是不共戴天?”高讓笑而問道。

宣紹冷笑,“你的敘述裏,讓我看到的是你不知恩圖報,自私自利,狠辣歹毒。母親當年根本就不該救你,救了這麼一隻狼回來!母親本是好心,卻被你覬覦。葉家收留你,本可以給你一個好前程,卻不料你賊心不死,定是你做出什麼逾越之事,才會叫父親對你痛下狠手。你算計葉家,倘若母親知道一切皆是你的算計,就算你能救醒母親,你以為,她會怎麼做?你以為,她願意麵對你麼?”

高讓的臉色變得沉冷難看。

宣紹卻繼續說道:“我家夫人說過,母親與父親的關係一向很好,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母親心中根本就沒有你!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這一切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高讓手中茶碗“啪——”的一聲被捏的粉碎。

“你住口!”

宣紹鄙夷的看著他,“原以為會聽一場淒美委婉的故事,不曾想,不過是中山狼的狡辯罷了。”

高讓冷冷的看著宣紹,“我和玉芝的過去,輪不到你來評價。”

“不,你說的不對。”宣紹搖了搖食指,“糾正一下,我隻聽到了你的過去,和母親,沒有半分關係!”

高讓目中翻滾著怒意。

但他並沒有憤而起身,亦沒有對宣紹出手,而是一直在忍耐自己的怒氣,一直在壓製著自己。

這倒是讓宣紹有些意外。

憑著前幾次的接觸,高讓的行事作風一向是不管不顧的。

是皇城司眾人持手弩在茶室外的震懾作用,讓他不敢輕舉妄動,還是他有什麼旁的打算?

宣紹內傷未愈,不得不小心防範。

“我這一生,也曾玩弄權利與鼓掌之間,也曾富可敵國,連如今的皇帝,也幾次險些斃命在我手中……不過不管是權利還是錢財,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從來不貪念這些。”高讓幽幽的說道。

“不是不貪念,若不貪念,你何須做這許多?不過是你已經得到了,對垂手可得的東西,失去了興趣罷了。”宣紹打斷他的話。

高讓瞥他一眼,“隨你怎麼說吧,但唯有安玉芝是我一直放不下的。她是真的,真的,不可能在醒過來了。不過她一直在這裏,一直都在。”

高讓忽然將手拍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看著宣紹,輕快的揚起了嘴角。

“最後的最後,讓我送宣家一個大禮吧?”

在眾人視線中,高讓突然做出讓人始料未及的驚恐動作。

隻見他驟然收緊自己的五指,手指如勾的插入自己胸腔之中,熱血順著他的手指湧了出來。

他臉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表情,他喝了一聲。

竟生生將自己的心,從胸口拽出。

宣紹立時閃在一旁,猩紅的血噴濺在宣紹適才坐著的椅子上,立即將那椅子染紅了一片。

持著手弩立在茶室之外的皇城司侍衛,皆被驚的目瞪口呆。

誰也不曾料到高讓會忽然做出這番舉動。

高讓手中是一個血淋淋的,還正在跳動的心髒。

路明陽站在茶室外麵的最前麵,已經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宣紹看著高讓在自己麵前,漸漸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噙著未散去的笑,緩緩倒在了地上。

如果說,高讓如此血腥慘烈的自盡方法,已經讓眾人驚駭的話,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更讓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了。

不禁圍在茶室之外的皇城司侍衛,包括站在最前麵,離茶室最近的路明陽,包括茶室裏麵,站在高讓屍體不遠處的宣紹,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目所見的一切。

但這一切,確是真的發生了,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高讓的屍身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化作了一灘血水,衣服,頭發,骸骨,皮肉,眨眼之間都不見了,唯有一灘冒著熱氣的血水在茶室鋪著青石的地麵上咕嘟嘟冒著泡。

噴濺在宣紹曾經坐過的椅子上的血跡,也不見了蹤跡。

好似剛才高讓坐著和他說話,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一般。

“公子!公子!”遠遠有皇城司侍衛的呼喊聲傳來。

宣紹聞聲向茶室外看去。

圍在茶室外的皇城司侍衛讓出一條道來,那侍衛大步跑的氣喘籲籲,顧不上喘勻氣息,便慌忙回稟道:“公子,皇上去了皇城司,同行的還有容氏。屬下們攔不住,皇上已經去了刑獄了!”

宣紹蹙眉,側臉看向地上那一灘血水,卻見那灘血水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隻有地上留下一圈圈像水漬一樣暗紅的痕跡。

難怪高讓不急不忙,其實他已經連之後要發生的事都算計好了麼?

他故意拖延時間,就是為了讓容氏好帶著皇上去皇城司刑獄?

他最後要送宣家的大禮,就是他死了,連屍體都不留下,真真正正的是死無對證?

“留一隊人守在這裏,其餘人等,隨我回皇城司!”宣紹冷聲道。

“是!”眾人應聲。

路明陽緊緊跟在宣紹身後,心有餘悸的低聲問道:“公子,那高讓最後耍的什麼把戲?為何屍身會突然不見?化作一灘血水?”

宣紹聞言,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他亦不知如何回答,高讓此人頗有些邪術,竟能保持安玉芝已經死去的屍身八年沒有絲毫改變,竟能說出,以心換心,將已經死去許久的人喚醒的言語,如今做出這自取己心,化作血水的行為,似乎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如今他死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就算他已經承認,上元節那日的行刺之事是他所為,隻怕咱們將剛才發生的事,回報與皇上,皇上沒有親眼所見,也是不會信的啊?”路明陽有些焦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