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1章 先有你還是朕?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第141章 先有你還是朕?
路明陽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翻查近十幾年,宮中收錄的太監檔案。
上官海瀾陪著他,實在困極,靠在架子邊上合眼睡著了。腦袋猛的一晃,醒過來之時,睜眼悄悄,路明陽還在迅速的翻著冊子。
上官海瀾伸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不困麼?”
路明陽抬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眼睛都已經熬的通紅,卻是微微咧了咧嘴角,“找出那個人,她才會安全。”
上官海瀾不知是睡迷糊了,還是怎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著路明陽認真的神色,怔怔出神。
朝陽的光從窗外漏進,落在他滿是疲憊的臉上。卻好似為他鍍上了一層亮眼的金邊。
上官海瀾看著他,竟看的愣住。
耳邊隻有他迅速翻著書頁聲音,一室寂靜的,讓空氣裏有種微妙的味道。
“你醒了麼?醒了就繼續找吧。”路明陽也不看他,隻低聲說道。
上官海瀾這才回神,“哦。”了一聲轉開視線。
隻是路明陽沒有看到,一向沒有正行,一向笑嘻嘻的上官海瀾,這時候,卻是微微紅了臉。
宣紹已經明顯感覺到,經過禦花園一事,皇帝對他的信任不似以往。如今若非通過玄機子,皇上許多打算他甚至無從得知。
太子也“委婉”的告訴他,皇上似乎因著那些大臣的折子,對他有了不好的看法。
宣紹隻覺甚是諷刺。他一心為皇帝安危著想,一心想要抓住真正潛伏在暗處的凶手,卻因此而遭了皇帝忌憚。
大臣們嫉妒宣家,不是一日兩日了,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忠於的是皇帝,隻要皇帝信任宣家,信任他,那他作所的一切就有意義。
不料如今君臣之間也會生出嫌隙……
但不管怎樣,隻要他還在皇城司,隻要他還有能力,他就一定要找到那個八年前和八年後的如今,兩次欲要行刺皇帝的凶手。他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煙雨,更是為了皇帝。
“奇怪……”路明陽嘟囔了一聲。
上官海瀾立即放下手中無聊的名冊,抬頭看向他,“什麼奇怪?”
“有個太監十幾年前入宮,不甚出彩,一直在集賢閣做粗使灑掃,後來不知怎的得到皇上賞識,被派往太子身邊伺候。可是在太子身邊呆了沒兩年,不知犯了什麼錯,又被攆回了集賢閣掃地。”路明陽合上手中名冊,抬手揉了揉眼睛。
若非他過目不忘,這麼一個小小的太監一點小小的事兒,中間隔著幾年的時光,分別記在不同的冊子上,他還真發現不了什麼。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上官海瀾輕嗤了一聲,“就是看宮裏主子的心情,升遷貶低嘛,這種事不該很常有麼?”
路明陽卻是搖了搖頭,“能在太子身邊伺候的人,而且是皇上指派去的,必然會受重用,一般不犯大錯,不會被遣出東宮,如果真的犯了大錯,也不會是遣出東宮那麼簡單,會直接要了他的命。你也翻了名冊,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被打死的太監是少數麼?”
上官海瀾聞言,這才臉色鄭重起來。起身站到路明陽身邊,“這太監叫什麼?”
“高讓。”路明陽放下手中名冊,“速去回報公子!”
宣紹帶著皇城司人馬包圍集賢閣的時候。
集賢閣的宮人們嚇了一跳。
宮裏人都說,皇城司興師動眾出現的地方,準沒好事兒。
集賢閣是宮中藏書樓最大最全的一處。若是對文人來講,集賢閣可是個寶地。隻是對宮中靠依附主子為生的宮人們來講,呆在個藏書樓,是最沒前景沒前程的地方了。
集賢閣會發生什麼事兒,也值得皇城司如此大的陣仗出現的?
宮人們又詫異,又慌亂之時,唯有一個身量瘦長的拿著大掃帚掃地的太監,低垂著眼眸,不慌不亂,神情安逸的繼續掃著自己的地。
甚是還頗有閑情的對一個皇城司侍衛道:“官爺,您當著奴才掃地了。”
“你是高讓?”站在宣紹身邊的路明陽率先問道。
那掃地的太監放下手中掃帚,抬頭衝路明陽一笑,“正是。”
皇城司侍衛立即搭好手弩,圍住笑容和煦,一臉無害表情的高讓。
高讓淡淡看了宣紹一眼,“終於讓你尋到了,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宣紹的目光落在高讓的臉上。
他年近不惑,麵容和煦溫厚,不同於安念之的冷臉呆板,微微笑著的表情,牽動眼角有幾條淺淺的紋路,看上去,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且不知是不是在集賢閣呆的久了,他身上不似一般太監一般躬身哈腰,倒是有著揮之不去的書卷氣,倒像是一位儒雅的文人一般。
“等我?”宣紹緩緩開口。
“是,我備了茶,不知宣公子是否肯賞臉喝上一杯?明前的瓜片,味道不錯。”高讓淡笑著開口,聲音和當初的安念之倒是相差無幾。
“公子……”路明陽蹙眉,欲要勸解。
高讓看了路明陽一眼,輕笑,“想必宣公子心中有些疑惑,需要我來為公子解惑。隻怕過了今日,這些疑問就會永遠成為疑問。公子想知道真相麼?”
高讓側身坐了個請的手勢。
“公子,此人狡詐狠毒,詭計多端,且善用毒,絕不可信他。”路明陽在宣紹身邊說道。
宣紹卻是抬腳向高讓走去,“且聽聽你有什麼說法吧。”
高讓一笑,帶著宣紹進了集賢閣一旁側殿。
這裏備有小爐,全套的茶具,以便供前來讀書的主子在這裏喝茶。
不過平日裏極少會用上,主子們看書都是讓手底下奴才直接來取,誰會有閑心跑上這麼遠,專門來這兒看書呢?
所以這集賢閣鮮少有有頭有臉的主子光顧。
宣紹和高讓落了座,皇城司的侍衛們持著手弩,圍在茶室之外。
高讓拿帕子擦了手,不慌不忙的燒水,煮茶,燙碗,一溜的動作閑適而有條不紊,像是在招待自己的摯友,而非前來抓他的皇城司僉事一般。
“我入宮的名字是高讓,高坤是我幹兒子。不過思來想去,我最喜歡的還是安念之的名字,念之,念芝,多好的名字。”高坤一麵將茶碗放在宣紹麵前,一麵輕笑著說道。
宣紹沒有去碰那茶碗。
高讓笑笑,倒也不在意,自己先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
他如此痛快,一上來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倒是叫宣紹有些意外。
“高坤在皇城司什麼都沒交代吧?唉,也為難你這麼久才找到這兒來,他倒是個嘴硬的孩子。”高讓放下茶碗,微微搖了搖頭。
宣紹看著他,不置一詞。
高讓笑了笑,“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上次將你打傷,傷好些了麼?”
高讓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十分和煦的,和煦的不像是再問傷勢,而是再問:“上次你來我家吃飯,那菜是不是太鹹了?”一般。
天目山兩人殊死搏鬥之時,他還頂著上官海瀾所做的假麵,表情生硬冰冷,甚至是猙獰可怖。如今卻恬淡而笑,一派安然。若非聲音相差無幾,倒很難相信,兩人真的是一個人。
“你不是有話想說麼?”宣紹沒有和他寒暄,繞彎子。他實在不覺得自己和高讓有什麼可寒暄的交情。
高讓又為自己添了茶,“是,可心有疑惑的不是你麼?你不問,我一時也不知該從哪裏說起了。”
宣紹微微頷首,“我問話一貫在皇城司,你既願意交代,就隨我到皇城司走一趟吧,也免得在集賢閣大動幹戈。”
高讓微微搖頭,“你這習慣得改一改,皇城司的刑具我可是聽說過的。那地方太陰森,不適合談這些。咱們還是在這兒把話說清楚吧,說完,我隨你處置。”
宣紹打量著高讓,分明知道這人邪氣得很,經他手的東西沒有不邪乎的,但如今麵對麵坐著,卻隻能在他身上看到一派儒雅之象,也是他的本事了。
“你不問,就隻好我來說了,從什麼時候說起呢?”高讓飲盡茶水,一麵為自己添茶,一麵說道,“應該從十幾年前說起吧?”
他的目光落在茶盤上,又似乎是落在了很遠很遠的回憶裏。
“那時候玉芝還未出嫁,我初到臨安,身負重傷,且身上銀子皆被賊人掠奪,已經餓了好幾日。恰逢玉芝隨母上山禮佛。眾人瞧見倒在路邊狼狽不堪的我,都是避之不及,唯有玉芝叫人停下馬車,給我水喝,給我留下銀子,還叫家仆送我到醫館診治。哪怕她母親在她身邊反對,她也沒有對我棄之不理……雖然我隻透過那馬車小小的車窗,看見她一眼。但這一眼,足以讓我銘記終生。”高讓放下手中茶碗。
他臉上的笑容明媚到極致,一股儒雅的書卷氣,配著清淡的茶香,讓周遭的環境似乎都隨著他的敘述,落入曾經美好的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