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刑房的門被打開。
渾身是血的陳武被掛在刑具之上。
滿臉血汙,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醒著麼?”宣紹問道。
旁邊一人立即拱了拱手,一瓢冰冷的水就潑在了陳武的頭上。
陳武一個激靈醒過來,口中大叫著:“是淑妃,是淑妃指使奴才的!淑妃說,皇帝駕崩,扶立二皇子,必不會虧待奴才!奴才立下大功,定要重用!”
陳武口中顛三倒四一直說著這麼幾句話。
二皇子霎時白了臉,“你胡說!我母妃不會這麼做的!”
其實他心已經慌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母妃究竟有什麼計劃,隻知道母妃上次到皇子所看他的時候,告訴他,會幫他。
他也不料母妃昨夜會做出那般舉動,不料想母妃竟會行刺父皇。
這陳武口中所說,究竟是陷害,還是確有其事,他並無半分把握。
但現在母妃已經死了,說什麼都死無對證了。
“宣公子,他是胡說的!他是胡說的!我母妃不是那種人!”二皇子拽著宣紹的衣袖道。
被困在刑具之上的陳武聽到二皇子的聲音,微微抬了抬頭,滿臉的血汙一雙帶血的眼睛甚是恐怖。
他看著二皇子,忽然咧嘴笑了起來,“二皇子,昨晚淑妃行刺皇上,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你母妃就是要謀反!你還為她辯解?說破了天也沒人信的!”
“我母妃已經死了,你休要把這屎盆子扣在母妃頭上!”二皇子紅著眼睛衝他吼道。
陳武聲音幹啞,“淑妃怎麼死的?是行刺皇帝被侍衛護駕刺死。”
“你以為,淑妃死了,你說受淑妃指使,就死無對證了是麼?”宣紹忽而開口。
刑房裏霎時安靜下來。
二皇子瞪大眼睛看著宣紹,似乎沒料到宣紹會在這個時候,說出利於他母妃的話。
陳武也看了眼宣紹,但很快垂下了眼睛,“宣公子,奴才確實是受淑妃指使。”
“淑妃指使你做什麼?”宣紹又問道。
陳武皺了皺眉,“你們不是都知道了麼?”
宣紹衝旁邊點了點頭。
一旁行刑之人立時揚起一鞭子揮到陳武身上,“讓你招就招,哪兒那麼多廢話!”
陳武疼的齜牙咧嘴,滿是血汙的身上又有鮮血冒出來。
二皇子捂著嘴倒退了一步,畢竟還是孩子,狠話放起來不腿軟,看見這血淋淋的場麵,倒是有些怯場了。
“淑妃安排刺客行刺皇上,讓奴才備了假聖旨在身上,說一旦皇帝駕崩,就拿出假聖旨,廢了太子,扶立二皇子。”陳武咬牙說道。
“假聖旨呢?”宣紹問道。
“奴才見行刺失敗,怕受牽連,將假聖旨放在禦花園了。”陳武說道。
“既是要行刺皇上,又為何要在皇上碗中下毒?”宣紹挑眉。
陳武一愣,“什麼下毒?”
“皇上禦用碗中有劇毒,你不會說你不知道吧?”宣紹問道。
陳武茫然的搖頭,“奴才什麼都招了,下毒之事,奴才真的不知情啊。”
二皇子還在震驚之中不能回神。
宣紹看了陳武一陣子,道:“你和高坤什麼關係?”
“沒,沒什麼關係。”陳武又搖頭。
宣紹也搖了搖頭,“看來皇城司的刑具是疲軟了。”
說完,他便轉身出了刑房。
他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刑房裏行刑之人,臉上頓時紅了一片。
伸手捏起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刑具,對著陳武冷冷一笑。
宣紹離開刑房,隻聽得陳武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刑房裏傳出。
二皇子緊緊跟在宣紹身後,臉上已經白的沒有血色了。
“宣公子,那閹人是胡說的,我母妃定然沒有……”二皇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宣紹冷聲打斷。
“送二皇子回宮。”
“宣公子……宣公子……”二皇子奮力掙紮,卻哪裏是皇城司人高馬大的侍衛的對手。
“你敢這麼對我,就不怕我告訴父皇麼?”二皇子掙紮說道。
宣紹淡淡看他一眼,“我若是二皇子,此時會更擔心自己的處境。”
說完,他揮揮手,“你們去吧,我也正要進宮麵見聖上,此事,我會親自稟報聖上知曉。”
“是!”皇城司的侍衛應了一聲,抓著二皇子便再沒有手軟。
這二皇子也太能鬧了,早就受不了他在皇城司的咆哮了。
如今公子發了話,自然什麼都好說。
幾個侍衛將二皇子填進馬車裏,就往禁宮而去。
宣紹目送馬車行遠,回頭看著路南飛道:“高坤那邊,什麼都沒說麼?”
路南飛緩緩點了點頭,“是,什麼都不肯說。”
“繼續審,別把人弄死。”宣紹扔下一句話,就往宮裏而去。
皇帝歇到了快晌午才起來。
昨夜之事,卻是讓人心驚膽戰,甚是疲憊。
皇上一醒,便有人稟報,宣紹等在宮外。
皇帝起來洗漱之後,也未用膳,便見了宣紹。
宣紹呈上假聖旨,“回稟聖上,此乃宦官陳武與人勾結,欲謀害聖上性命,扶立二皇子而作偽詔。”
皇帝看完假聖旨,怒摔聖旨,厲聲問道:“陳武與何人勾結,可有結果?”
宣紹沉默了一陣子,“還沒有。”
他並未將陳武供出的淑妃拿出來說。
乃是因為,他認為這件事便是淑妃有參與其中,也定然隻是被利用,如今拿來墊背而已。
煙雨聽到了高坤的話,高坤和高坤背後的安念之才是真正的主謀。
如今如果將淑妃說出來。依著皇上對高坤的信任,說不定就會將高坤放出來,那再找安念之就難了。
“那此事和高坤有什麼關係?”皇帝砸吧了一下嘴,猶疑的問道。
“臣一直派人暗中盯著高坤,有人稟報,事前見過高坤與陳武私下見麵看,似乎在謀劃什麼。所以此事高坤亦有重大嫌疑。”宣紹信口說道。
“哦?竟有此事?”皇帝狐疑。
“是。”宣紹卻答得毫不含糊。
皇帝緩緩點了點頭,“既如此,就好好審審吧,絕不可姑息了那奸人!”
皇帝頓了頓,卻又開口說道:“但,也不可冤枉了無辜之人。”
“是!”宣紹躬身應道。
宣紹出了皇宮。
卻是不知此時皇帝禦案之上,已經堆積滿了參他的折子。
說他昨夜裏一意孤行,扣下眾位大臣,不許出宮,還攀扯眾位大臣都是有嫌疑之人。
昨夜畢竟有皇帝遇襲之事,眾位大臣的折子上,除了參他昨夜的行徑,更有細數他曾經諸多不是,說他橫行霸道,目中無人,說他貪腐受賄,縱容部下,說他驕橫奢靡,所用極盡奢華等等。
曾經不算事兒的事兒,如今都被扒拉出來。
有人見昨夜風向,嗅出這許是搬到宣家的一個大好時機。
局麵越是亂,越是好渾水摸魚。
宣紹還在為找出行刺皇帝的真凶費心費力。
皇帝倒是於煉丹修道的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親自翻閱奏折。
看到滿目彈劾宣紹的折子,皇帝自始至終未發一語。
隻將宣文秉傳喚來,將折子放在宣文秉乃麵前。
宣文秉翻看了折子。
跪地道:“皇上聖明,無論是宣家,還是宣紹,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紹兒如今負傷在身,卻仍舊堅守皇城司,尋出真凶。望皇上明鑒。”
皇帝手裏還捏著一本折子,這本折子言辭犀利,也更為過激,不但細數宣紹諸多不是,更聲稱昨夜之事,乃是宣紹與人勾結,禍亂朝綱,否則皇城司負責大內安全,怎能容許刺客混入,等等。
皇上看了看跪在麵前的宣文秉,又看看手中折子。
最終還是將手中的折子倒扣在了禦案之上。
“行了,宣大人起來吧。朕自是信你,也是相信紹兒的。”皇上緩聲說道,“隻是紹兒畢竟年輕,日後該收斂的時候,還是要收斂一些。”
“是!”宣文秉躬身應了。心裏卻不大舒服。
宣紹十一歲入皇城司,就開始是這麼個行事作風,這麼多年皇上從不說什麼。
如今宣紹長大,越發收斂,倒是叫皇上不滿了。
宣文秉退出皇上禦書房,仰頭望天,輕歎一聲,君心難測。有時候,你分明是為皇上好的時候,他偏不覺得你好,倒叫人攢了一身的勁兒,找不到發泄之處。
是不是也該勸著宣紹,不必為此事再這般費力了?
皇上如今對紹兒不滿,還不就是因為紹兒將高坤關了起來麼?
高坤乃是奸人,皇帝卻看著高坤順眼。
將高坤放回去,平衡著高坤和宣家的關係,對宣家也是有好處的。危害的卻是皇帝。
如今抓起高坤,倒是激起皇帝對宣家的不滿來。
高坤倒了,旁的大臣看著宣家獨大,便想趁著這個機會,利用皇帝對高坤的不舍,一並將宣家推倒,所謂一舉兩得。
如今這局麵,宣文秉看的懂。
相信宣紹也看的懂。
宣文秉出了皇宮,猶豫再三,卻是沒有往皇城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