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沒有材料的自傳(37)(3 / 3)

整體與個人

隻要可以,他們都會坐在鏡子前。當和我們交談時,他們出神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有時候,就像墜入愛河的人,他們在談話時總是心不在焉。他們一直青睞我,因為我對自己成年外貌的厭惡使我一看見鏡子就會不經思索地轉過身去。因此,他們善待我,因為他們本能地意識到,我是一個不錯的聽眾,我總是聽憑他們炫耀自己,並且有布道講壇。

作為整體,他們不算太糟,而作為個人,一些人變得更好,另一些人變得更糟。他們有著一個舉止平凡的觀察者不曾料想的、溫順慷慨的感覺,一個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卑微拘謹的姿態。悲哀、嫉妒和自欺欺人——就可以將他們概括,在這種環境浸潤下的那些偉人,他們的工作中任何一部分內容都可以用同樣的詞語來概括,他們碰巧陷入困境時一度被發現。(在費阿赫的作品裏,這闡釋了公然嫉妒、等級低下和缺乏優雅的粗劣的存在。)

一些人機智幽默,另一些人除了機智什麼也沒有,還有一些人根本就不存在。咖啡館裏人們表現出來的機智包括拿那些不在場的人開玩笑,還有嘲弄那些在場的人。這種機智在別處不過是被當做一種粗俗的表現。除了以犧牲別人為代價,再也無法機智起來,與此相比,沒有更合適的證據來證明一個人已經江郎才盡了。

我經過了,我看見了——不像他們——我勝利了。因為我目睹了我的勝利。我看見,他們和其他低等的社會群體並無不同:在自己的出租屋裏,我看見一個同樣卑劣的靈魂,咖啡館已將其顯現,但並不抱有——謝天謝地——在巴黎一炮走紅的任何妄想。我的女房東夢想能有一套更新的房子,但她從不妄想出國,我的心受到了觸動。

從那時起,我在人類意誌的墳墓裏消磨時間,我回憶起幾個有趣的笑話,不然就會覺得枯燥乏味。

他們朝著墓地走去,他們的過去似乎遺留在咖啡館,因為如今他們甚至從未提起過。

……他們的後裔永遠不會了解他們,那些東西永遠被隱藏在他們在口頭爭論中贏得的腐爛敗壞的那一堆三角旗中。

傲慢與虛榮

傲慢是在情感上對我們自身偉大的肯定。虛榮是別人看見了這種偉大或者認為這種偉大屬於我們的一種在情感上的肯定。這兩種感覺不一定一樣,也並非彼此對立。它們彼此不同,但可以共存。

單說不帶有虛榮的傲慢,通過一種羞怯的行為表現出來。一個自我感覺偉大而又不確定別人是否認同他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害怕和別人有不同的觀點。

單說不帶有傲慢的虛榮,這種情況很少見但會發生,通過一種大膽行為表現出來。一個確信別人對其有高度評價的人,他什麼也不會懼怕。沒有虛榮,生理勇氣和道德勇氣也能存在,但膽量不能。我這裏所說的膽量是指積極主動的膽量。沒有生理勇氣或道德勇氣,膽量也能存在,因為這些性格特征處在一種不同的、無法比較的秩序。

412.悲傷的間奏(三)

我甚至沒有驕傲之處聊以自慰。縱然我有什麼可吹噓之處,值得羞愧的地方卻更多!

我常常躺著打發日子。我即便在夢裏也不想爬起來,我完全無力做出任何努力。

形而上學體係和心理學分析的創立者們仍處在受難的初始階段。除了建構,係統化和分析還能做什麼?所有這一切——安排、整理、組織——除了通過努力還能如何去完成。這就是生活,可歎可悲!

不,我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能夠把自己的痛苦轉化為一種普世原則的人是快樂的。我不知道世界是否淒慘或專製,我不關心這個,因為我對別人的苦難毫無興趣。隻要他們不哭不呻吟(那樣使我厭煩,令我不快),我就懶得理會他們的苦難。我對他們就是這麼鄙夷。

我傾向於認為生活是半明半暗的。我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我不會抱怨生活的淒慘,我隻會抱怨自己生活的淒慘。我唯一焦慮的事實就是,我活著要受苦,而且做夢也無法擺脫受苦的感覺。

悲觀主義者是快樂的做夢者。他們按自己的模式鑄造世界,所以總能感到輕鬆自在。最令我悲痛的是世界的歡樂喧囂與我陰鬱乏味的緘默形成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