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見田順甚是機巧,便說:“屠延之死,悉是自找,自古至今,哪家帝王愛聽反字?”
田順:“謝大人點撥!”
趙高微笑著摸摸田順的腦袋,一語雙關的說:“多麼年輕的頭哇!”
田順複以頭跪地,哀求:“大人,有何良策,還望大人明示。”
趙高趴在田順耳邊,耳語幾句,田順連忙點頭,信誓旦旦的說:“大人放心,小可此去,一定為大人打探清楚。”
趙高揮揮衣袖,道:“去吧!記住本官之語,保汝性命無虞!”
目送田順離去,趙高把爵中之酒一飲而盡。他起身來到窗前,看到窗外已是一片昏暗,一彎新月從東方冉冉升起,趙高在心中默念:“義軍,來吧!快來吧!推翻這罪惡的秦朝,吾之一生,便謂足矣!”
在朦朧的月光下,趙高拖著自己瘦長的身影走在鹹陽城中的黃土路上。他步履蹣跚,心卻是天空那彎新月的一般明朗。潛入秦國四十多年,他的神經每日都如琴弦一樣,繃得緊緊的,他忍受的苦和他犯下的每一條罪,都被他牢牢的記在心間,在別人眼裏,他每日陪伴著胡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謂風光無限,可每至獨自一人的時候,他的心就有如蟲齧,令他寢食不安。他日漸一日的消瘦,兩個鬢角已生出雪一般的白發,背更加駝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非常的蒼老和沙啞。
一隻夜鳥舒展著翅膀,“撲愣愣”的從趙高頭上飛過,攜裹的風中帶有一股濃裂的腐臭。趙高感覺自己就像這隻夜行的鳥,誰也不知它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隻有它自己才知道方向和目標。
不知在路上走了多久,趙高才來到自家門前,叩響門扉。門子劉二在拉開門的一瞬間,嗅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老爺,您咋喝這麼多的酒?”劉二一邊攙扶趙高,一邊掩門。
“高興!痛快!”趙高醉眼朦朧,腳步蹌踉。
劉二把趙高扶進臥室,楚娥連忙披衣起床,點燃蠟燭。“夫君,你一把年紀了,還喝這麼多酒?不要命了?”楚娥一著急,也使用上了白話。
“義軍,義軍,義軍至函穀關矣!”趙高興奮的告訴楚娥。
楚娥一聽,連忙支走劉二,低聲斥責趙高:“禁聲,當心牆外有耳。”
趙高依舊興致不減,小聲對楚娥說:“勿怕,吾已讓田順東去,歸時定獲準確消息,再以偽言哄騙那昏君,昏君不曉,待義軍殺至鹹陽城下,大勢一去,大秦朝便壽終正寢矣!”
楚娥聞之駭然,道:“夫君如此一來,全家性命堪憂,待昏君發覺,定斬吾家滿門!”
趙高道:“斬便斬矣,吾趙高修馳道、埋殞石、獻毒計,害死天下多少人?早該死矣!何在乎滿門?”
楚娥歎息:“吾與汝已入垂暮之年,死便死矣,可憐外孫小樂,童稚未除。”
聽到“外孫”二字,趙高眼前浮現出那個小可人,他長著胖乎乎的胳膊、大腿,滿臉稚氣,張嘴叫外公時,總是先眯起晶亮的眼睛,揚著笑臉,露出一口尚未長齊的小牙,那模樣真叫人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不怕,夫人,吾可將女兒、外孫一家送走!”趙高說。
“那女兒、小樂豈不成了逃犯?”楚娥問。
趙高道:“夫人真可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山東已亂,刑徒造反,把女兒一家送往山東,何人敢去追緝?”
楚娥喜道:“如此甚妙,望夫君從速準備!”
趙高道:“勿急,田順未歸,吾等尚不知山東底細,昏君也未發覺吾在誤他誤國,待田順歸來,吾與義軍首領取得聯係,再送女兒一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