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娥的歌聲猶如畫眉,百囀千啼,令人陶醉。那些洗衣的犯婦們第一次聽到歌聲,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楚娥。楚娥也不理會她們,又唱:“瓜子尖尖殼裏藏,姐兒剝白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個滋味是個介?小奴舌尖上香甜仔細嚐。”
犯婦們被她的歌聲驚呆了。在她們的意識裏,這裏不是曼妙的人間,而愁雲慘淡的地獄,地獄裏從沒有歌聲,隻有淒苦,今天她們聽到楚娥的歌聲,自然感到十分的驚奇,她們有的停下勞作得麻木的手,靜靜地聽楚娥歌唱。
“桅子花開六瓣頭,情哥約我黃昏頭,目光遙遙難得過,雙手扳窗看日頭。”楚娥繼續唱道。
楚娥的歌聲猶如一股暖泉彙入了浣衣婦們的心底,她們麻木僵硬的臉上開始有了表情,一名四十多歲的婦女伸出又紅又腫的雙手,為楚娥打起節拍。楚娥又唱:“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散在他州。”
“好,好,再唱一個!”
“再唱一個!”
浣衣婦們臉上洋溢著歡樂,那是飽經風霜後久違的笑容,她們齊聲歡笑,大聲呼喊,一致要求楚娥再為她們奉獻一曲。
楚娥也不推辭,她直起身來,從成堆的衣服中扯出一件件華貴典雅的大氅披在身上,邊舞邊唱:“天上星多月也多,世間多少情人別,你看二八姐兒縮腳…………”
楚娥正唱到酣處,舞到濃時,忽見眾浣婦們臉色突變,低頭開始忙手裏活計,情知不妙,便打住了歌舞。偷眼向門口一瞥,果然看到浣衣官兩手叉腰,滿麵怒容地站在門口。
“唱啊!唱啊!”浣衣官呲著一口黃牙,向楚娥逼來。
楚娥連忙從身上脫下大氅,向浣衣官施禮道:“大娘,我是看姐妹們一味的浣衣,又乏又困,就唱歌給大家解悶,請大娘明鑒!”
浣衣官罵道:“明鑒個屁!你個亡人,你當這浣衣坊是你家不成?想唱就唱,來人,給我掌嘴!”
“喏!”浣衣官身後站著兩個身材和浣衣官差不多的婢女,穿著黑色短衣,答應一聲後,擼起袖子上來就打楚娥。楚娥忙道:“且慢,大娘,聽犯婦一言,若是無理,楚娥甘願受打。”
浣衣官獰笑一聲,道:“你這亡人,真是不知死活,在這浣衣坊,老娘我便是理,打,給我打!”
那兩名婢女二話不說,上來掄起巴掌,劈頭蓋臉就向楚娥臉上一陣猛打。直打得楚娥口鼻流血,頭暈目眩,跌坐於地。浣衣官這才喝令婢女住手,對楚娥說:“今天老娘心情不錯,隻是給你點顏色瞧瞧,你要是能記住這頓打,今後就乖乖的給老娘幹活出力,要是再敢造次,我就把你塞進水缸溺死,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恫嚇完楚娥,浣衣官又斥責其他浣衣婦言:“你們也給我聽著,今後誰要是再在這裏胡鬧,不好好幹活,老娘我決不輕饒!”
浣衣官使罷威風,一扭牛一樣粗的脖子,踮著腳步,趾高氣揚而去,留下口鼻流血的楚娥和一班噤若寒蟬的浣婦,又開始了枯燥繁重的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