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電影我就一竅不通了,純粹外行,標準電影盲。以前學英語的時候,看過幾部好萊塢原版片,學過幾句美國南方俚語。有時候還真應該小瞧美國人呢,他們罵人的粗口,不是shit就是fuck,顛來倒去就這兩個短詞兒,遠不及我們的豐富別致。我本人講髒話挺差勁,急了才罵人,且隻會罵一句,沒法當代表去美國跟美國人比。
一次在大街上,就在楚良材眼鏡店門口,看到兩個中年女人對罵,你罵我一句,我罵你一句,都不緊不慢,都不慌不忙,一句比一句精彩,一句比一句有味道,圍觀的全樂不可支,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可惜那時候我的手機沒錄音功能,若錄下來寄給趙本山,就能讓趙本山知道啥叫山外青山樓外樓,不然他老以為全中國就他嘴皮子溜。
我應該換一個手機才對,把我的諾基亞換成E係列的。若手機有無線上網功能,此刻就能拿手機百度一下,查一查今兒有沒有飛機從天上掉下來;若果真有飛機掉下來,是不是金艾琳搭乘的那個航班。金艾琳的妹妹也挺漂亮,隻見過一次,在武漢一起吃熱幹麵。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熱幹麵裏頭擱的是啥東西,覺得挺香,蠻好吃的,原來是芝麻醬。她妹妹是畫畫的,拿我當模特兒,拿粗碳筆給我畫了一個素描頭像。金艾琳一麵吃熱幹麵一麵看,講畫得挺像,眼睛尤其像,壞人眼睛就是這個樣子。
按說到了平地,應該有信號出現,可手機裏五個格仍一個也跳不出來。前麵的路越走越長,後麵的山峰越發遙遠。幸好沒有岔道,也沒有拐彎,就一直往前走,不用動腦筋,不必費思量。也看不到一個人,也看不到一隻鳥或一隻土撥鼠,眼前一派天荒地老的蒼茫景象。我設計這種地形地貌時,往往喜歡有一隻小鳥從鳥巢裏探一探頭,有一隻土撥鼠從鼠洞裏伸一伸腦袋,鬧出點動靜來。可這裏卻是沒一棵樹,沒一個洞,既聽不到啾啾的鳥叫聲,也看不到土撥鼠立起身子窺視你。
後來的情況,越發不是我能事先預想的。起初隻是路當間出現一個螺旋狀的凹坑,對這個遼闊平原而言它不是很大,可對眼前這條柏油路而言就不算小了,占了路麵的三分之二呢。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去,越是走到底下,越是給土褶子磕磕絆絆的怕跌倒。這凹坑雖然潮濕,像剛下過雨,但底部並無積水,連一滴水珠都沒有。
既然看得到底,跌倒就沒啥要緊,不是深不見底的落水洞跌下去爬不上來。感覺越下到底下越柔軟,就像山上那塊濕地一樣,有彈性且有溫熱感呢。跳了一跳,沒陷下去,還彈起來呢。
記得有個好萊塢電影是這樣拍的。一對男孩女孩在山洞裏迷了路,他們手足無措時,發覺自己所站的那個地方有一道道不規則裂紋出現,並聽到器物破裂時發出的那種吱吱聲音,這才意識到他們是站在一塊被繃緊的玻璃膜上。其結果是,這個玻璃膜不堪重壓突然破裂,他們不及往邊上走就墜入一個深洞中,過了好久好久才落到洞底,這怕不怕人?
拍電影的喜歡胡編亂造,講那個洞底,就是儒勒·凡爾納在《海底兩萬裏》寫到的一個神秘地方。如此跌下去幾十萬米,居然男孩女孩都沒事,身上沒跌破一塊皮,腦袋也沒腦震蕩,爬起身來,拍一拍屁股,繼續進行他們的探險工作,這荒不荒唐?
我在那個凹坑裏撒了一泡尿才上來,並確信已經拉好了底下的拉鏈。上麵一望無際沒一點兒遮攔,可目力所及,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連一隻土撥鼠也沒得,為何如此害臊,非去下麵不可?再說下麵蠻幹淨的,不是你的小便池。就對著太陽又何妨,就對著月亮又何妨,太陽月亮不會罵你耍流氓。
底下出現的情況,更是始料不及。這條路雖然依舊筆直,但漸漸變窄了。而且,原本黑乎乎的柏油路,竟漸漸變白了。到底走了多少路我不知道,我的步行速度應該是每小時五點六公裏,所以首先我得估算走了多長時間。依我自己的感覺,出了穀口到現在,至少走了十個半小時。
按說天早該亮了,有太陽出來了,可此刻仍夜色蒼茫,天邊看不到一絲曙光。這究竟是我對時間的感覺不夠準確,還是今夜被什麼人拉長了?仿佛路有多長,夜就有多長。若路和夜較起勁來,拚誰比誰長,就害了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