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一樁令人孤獨的事情。把孤獨當作生活乃至生命的礎石,就會寫出你的東西來。若成天出去吃飯會朋友,熱鬧是熱鬧了,但沉不下心來,寫不出好東西。我的一篇懸念小說的開頭,就說的是這個問題,用的是調侃語調。

“當作家的常麵臨兩難選擇。你正要埋頭寫小說時,就有朋友叫你出去吃飯,叫你寫不成。如果不去吃,就接觸不到生活,就沒東西好寫。我那少得可憐的幾個短篇小說,就是在一頓頓飯局之餘抽空寫出來的……”

我的目力所及,筆力所至,多為當都市生活。但偶爾也涉及偏遠題材,如“荒原之夜”寫遙遠的知青生活,“大鳳小鳳”寫更遙遠的民國生活,“國權老爹”和“小村的故事”寫的是鄉村人物,“閔介生和他的高個妻子”和“一個做姐姐的老姑娘”寫的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普通人的生活,“塵封的記憶”寫睡夢中的潛意識,“一封遺書”寫同性戀者的心理活動等等。

本小說集的最後一篇“這個世界有你的時候時間短”,是去年寫的一個中篇。其寫作意圖是:以意識及顛覆意識的多角度表達,並以集中的和散點的意識流互為結構,描述現代生活的複雜斑斕。

幸運的是,經過一年半的片斷練習,我的處女作“謝謝你,到此為止”(即本小說集內的“一個做姐姐的老姑娘” ),為《飛天》一九九三年九月期發表;我的短篇小說“一個懂古埃及語的女研究生”,為《上海文學》一九九四年五月期以首篇刊出,又被《新民晚報》縮寫登載,並於二〇〇〇年八月獲江蘇省首屆紫金山文學獎;我的中篇小說“森林裏的故事”,為《人民文學》一九九九年十二月期重點推薦。

二〇〇〇年以後,我開始寫短篇懸念小說。我的短篇懸念小說集《範思哲香水》、《六人自殺晚餐》,計六十五篇四十萬字,為花城出版社於二〇〇四年十月出版。其中的“死睡不醒”(曾刊載於《北京文學》)、“小妹失蹤”、“我的越位故事”、“等待”諸篇,是從舊稿中移過去的。也就是說,它們本該歸納於本小說集內。

另外,有些早期的中短篇小說,因電腦出現存貯故障,不慎丟失了。本小說集內的“兩個文人”,就是經朋友提醒,在因特網上找回來的,不然自己都忘了寫過這個短篇。前幾日看到一篇文章,才曉得自己還寫過一個叫“家庭恩怨”的中篇小說。但即便如此,本小說集仍代表我的早期寫作及我的中短篇小說的風格。

講到“風格”二字,不免貽笑大方。不過若講人與人有所不同,作品與作品亦有所不同,各行其是,各有特點,就算有風格了,也沒啥不好意思的。俊有俊的風格,醜有醜的風格;巧有巧的風格,拙有拙的風格;抒情是一種風格,紀實是一種風格;華麗是一種風格,質樸是一種風格……

不過對我來說,風格的有無,委實無足輕重,因為我更介意有沒有寫,有沒有東西寫,以及怎樣寫。考慮怎樣寫,其實就是選擇怎樣的風格,但不同的是,考慮怎樣寫是作者的事,認為這是什麼風格是讀者的事。我覺得小說就像一棵生長著的樹,它如何生長,形成怎樣的風格,並非完全由作者掌控。寫“一封遺書”時,小說原型是跳河自殺的,就打算讓女主人公臥軌自殺,但寫到最末了的時候,因為從遠處開來的是一列載人的客車,就猶豫了一下,就沒有臥軌;這不論對作者而言,還是對女主人公而言,都是瞬間的念頭,並非預先設定。

201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