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1)(2 / 3)

梁晉秋心裏笑: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過去總和父親對著幹。現在,怕惹父親生氣就開溜。對著兒子的背影說:“有你一封信,拿去。”

黃樹良止步接過信:“誰寫的?”

梁晉秋笑笑:“你的信,我哪曉得誰寫的?”

黃樹良邊走邊拆信,火紅的雲霞在西天燃燒。他先是漫不經心地看信,看著看著,手就顫動起來,心也狂跳起來。看完信,他久久地望著晚霞包裹著的大山發呆,混亂的腦海裏,蹦出的第一個想法是:殺人。把朱江殺了,把朱玉萍也殺了!隨後,各種各樣的想法隨著翻江倒海的心情,浩浩蕩蕩奔湧而出。他怒不可遏,大罵一聲:“爛貨!”難怪從省城回來一個多星期不回礦,他想。

肖瑞蓮馳騁想象空間,極盡其詞,說朱玉萍與朱江勾搭成奸…… 信上,她沒署名。

黃樹良真的憤怒了。他太愛朱玉萍,太在乎朱玉萍。他感到朱玉萍已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有了她,浮躁的心靈變得安靜,桀驁的性情變得溫順,人生路上有了芳馨,工作起來充滿信心……

他想到了找朱玉萍去偽存真,不相信事情是真的。他估計朱玉萍在萬山辦事處裏。辦事處拆除了臨街的建築物,保留了後樓,供銷科在辦事處裏有辦公室。他疾步走進職工醫院電話室,要通了辦事處的電話。等了很久,電話裏傳來朱玉萍低微的聲音:“樹良,有事嗎?”

黃樹良聽到這語氣,就相信了信上說的真實性。過去,兩人隻要聽到對方的聲音,首先是一番打情罵俏,爭著搶著說話,生怕肚子裏的話出來慢了會發黴。他壓製著怒火:“你能回來一趟嗎?”

朱玉萍的聲音仍然很低:“這幾天,我忙…… ”

“忙什麼呢?”黃樹良陰陽怪氣地問。

“…… ”朱玉萍沒吭聲。

“不是忙著偷人吧?”黃樹良忍無可忍,“心裏沒鬼就馬上回來!”

朱玉萍說:“我病了,等幾天回來…… ”

黃樹良惡聲惡氣地說:“不會是有兒了吧?滾回來!”

“樹良,我真的病了…… ”

黃樹良沒等朱玉萍把話說完,就“叭”的一聲擱下了電話,咬牙切齒地又罵:“爛貨!”氣急敗壞地走出醫院,急匆匆地朝汽車隊走去……

……

朱玉萍放下電話,茫然地站了很久。這個身心俱傷的姑娘,不會裝模作樣,不會撒謊,心裏格外地孤獨無助。她預感黃樹良知道了千裏之外的事情,馬上會來找她,卻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

從省城回來後,她過著噩夢般的生活,夜夜以淚洗麵,白天神誌恍惚。山鄉長大的姑娘,把貞節看得太重太重。這些天,她很痛苦、很矛盾,顯得十分憔悴。她不想欺騙黃樹良,卻又害怕失去黃樹良。她深愛黃樹良,難舍黃樹良——他桀驁不馴的性格中,袒露著正直、勇敢和剛毅;粗野的外表裏是一顆逢惡不懼,遇善不欺的善良之心。她了解他嫉惡如仇,烈如火焰的性情。她不敢想象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會發生什麼。她想把痛苦深藏心中,用工作安頓自己傷痛的心靈,度過這段生不如死的時光。短短幾天,她為企業辦好了焦炭貨場。

然而,紙包不住火,黃樹良終究還是知道了。她想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千裏之外不為人知的事情。

朱玉萍站在無人的電話室裏,心情慌亂了一陣後,就漸漸趨於平靜,靜如死水。她明白,幾年的愛戀,走到了盡頭,那畢竟是男人一生的尊嚴。黃樹良不會原諒她,她也不想他原諒。她想,事到如今,隻有自己獨自吞下苦果,離開自己為之付出熱血、青春和貞節的明月峽,遠走他鄉,避世離俗……

她走進住房,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從提包裏拿出朱江寫給她的東西看了起來。那天黎明,他們在房間裏僵持了很久,朱江向她說了很多好話,承諾給她補償錢,她堅決不要,要朱江親筆寫下了強奸的事實。她看著朱江的字跡,似乎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夜晚,淚水湧出來模糊了視線。她抽泣了一會,抹了眼淚,三下兩下就把那肮髒的東西撕得粉碎。她不想敲詐誰,她不是那種人。

她走出房間,在不遠處的小餐館裏買了一碗麵條。這些天來,她記不清自己哪頓吃了飯,哪頓沒吃飯。此刻,她感到了餓。吃了麵條出來,全城已是萬家燈火,大街上歇涼、行走的人很多。一個中年男人攔著要給她算命,說她印堂發黑,此生很坎坷,眼下就有殺身之禍。她想,自己的命還用算嗎?有殺身之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死了,就解脫了。

擺脫了算命先生,她站在辦事處前麵的街沿上等候起黃樹良到來。知道了事情的結果,她心情反而平靜了。此刻,她最大的祈望是:相愛幾年,好說好散,黃樹良能念及昔日的感情,冷靜,再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