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班打烊後我來到九層樓,坐在樓道裏守著空空的走廊,想著費明和安先生的先後離開,心裏恨死了朱禹。
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想家,想媽媽和哥哥,想爸爸和太奶奶,因為安先生的善良,他入住919不再是一間簡單的客房,它承載了我對這一切的所有思念。
離家那一刻的傷心茫然,失而複得的記憶,還有那一句“太奶奶,我記住了!”的清脆童音。可是,就在我努力攻克語言大關,以為在慢慢靠近太爺爺的時候,朱禹把這一切全都打亂,我的寄托,我的夢想,我努力的動力,我撬動一切的支點——嗬,安先生怎麼說來著——在需要的時候接受一點幫助也很重要,就像支點之於杠杆,總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對,安先生就是我的支點,有了他的鼓勵和幫助,我覺得自己已經摸著夢想的大門,已經在尋找太爺爺的路上了。
我正為這個創意的想法興奮著,頭頂突然響起朱禹的聲音。
“你怎麼在樓道裏坐著?客人都散去了嗎?”
不知道你們是否有過這樣的經曆,你越祈禱那件事不要發生,偏偏那事就發生了;你越是不想見某人,可你遇見他的頻率高的讓你產生跳樓的衝動。
此時朱禹的出現就讓我產生這種的衝動。
今天上客不多,而且沒有喝酒到午夜,把餐廳的事忙完我們能早些下班。看他陰魂不散的嘴臉,我不想這麼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下班時間坐在樓道裏也違反了你家法規?”
他並不著惱,反而在我身邊蹲下來,一本正經地說:“今天是星期五,上弦月,而且這裏離十三樓很近,你就不怕嗎?”
十三樓怎麼啦?梅小姐事件之後我一直自由出入那裏,十二樓的水龍頭修好後我還是習慣到十三樓用水;客房部經理派人把整個空餘房間打掃出來後,並不見有開拓業務的舉措,樓頂的旋轉餐廳也沒有啟用的跡象。
我不理會他,看他想瞎謅些什麼。
朱禹不急不緩地說:“閑著也是閑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抬頭望著窗外的月亮,臉上一片虔誠:“讀過《聖經》知道伊甸園的故事嗎?”
伊甸園?我一直想了解有關伊甸園更多的東西,可所有我能查找的圖書並沒有滿足這方麵的好奇。我突然來了興趣,卻裝作漫不經心。
“拿這樣老套的故事故弄玄虛,你想說我還不想聽呢!”
“先別急著下定義。猜你就沒讀過《聖經》,但伊甸園的故事一定聽過的。”看他篤定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你讀過高中一定學過世界曆史,對美國的西進運動和淘金熱應該有所了解;但是,隨著淘金熱的降溫和太平洋鐵路的貫通,隨後通過的排華法案你卻未必知道,不是考點課本上也沒有,老師就更不會講了。我一直不明白,這部產生在標榜人權自由平等的國度,卻撇開人權自由平等的精神,用文明的律法實施種族歧視,對華人移民產生深遠意義的律法,在你們的課本上為什麼不出現?”
我就猜到他會胡扯,但是從伊甸園一下扯到美國的西進運動和淘金熱,再扯到美國律法,還是讓我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