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片亙古不變的天空,被絢爛幻彩的晚霞渲染得橙紅一片。

天邊悠遠的流雲隨風飄浮著,沉沉落落,鍍金流彩,卻永遠如此遙不可及。

同一片天空,同樣的景色,經曆數年的世事變遷,身邊的人與此時的心境竟已完全變了樣。

這是並盛中學的天台,綱吉也不知道六道骸為什麼會選擇帶他來這裏。

他沉默了一會兒,收回了自己眺望遠方的視線,凝望著眼前更為英俊成熟的男人——算起來的話,他們也有十年沒有見麵了。

“……骸,你怎麼回來了?”綱吉扯出一個微笑,寒暄般問道。

“Kufufufu……為什麼呢?”六道骸垂眸笑了笑,調侃道,“大概是因為我想你了吧。”

如果在從前,綱吉聽到這種無厘頭的玩笑怕是會炸毛,但此時的他隻是抿緊了唇,沒有作出任何回應。

或許是自己也覺得無趣,六道骸微微歎了口氣,敞開雙臂向後靠著半人高的鐵絲網,說:

“也許是因為,我終於學會放下一切了吧。”

這麼多年,再真摯的愛,再濃稠的恨,再固守的執念,再堅持的目標,也逐漸被漫長的時光消磨殆盡,隻留下舌尖淡淡的苦味。

“那是好事啊。”綱吉聽後,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

“不過,你似乎徹底走進了死胡同裏呢。”六道骸嘴角的笑意更深,有些惋惜地說。

綱吉沒有說話,隻是一直保持著嘴角苦澀而蒼白的微笑。

——的確。不過,這是他的劫,是他自找的,是他應受的。

解鈴還須係鈴人。而如今,他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可以為他解開這個死結的人。

氣氛陷入死寂,似乎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

許久,六道骸才緩緩開口:“沢田綱吉,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執意要走——甚至都沒有見你最後一麵麼?”

“……誒?”綱吉的確感到疑惑,但他並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過,“我、我不知道……”

六道骸又笑了兩聲,他抬頭望著天空,略帶感慨地說:“因為我太自私了啊。”

“我忍受不了失去。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逃避,扼殺了所有的可能性。”

綱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是一直愣愣地望著他。

“對於身處黑暗中的人來說,一線光明是致命的。一旦他開始貪戀這份溫暖,他就再也無法設想一旦失去的後果。”

“而且,他不願與他人共享自己珍視的東西,更無法容忍這東西被人搶走。”

“因為沒有被愛過,所以不懂愛,不懂付出,隻想著索取。也想學著去對別人好,可一旦自己得到的回報無法滿足期望,就會嫉妒,甚至,怨恨。”

說著,六道骸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殘忍極端的行為。所以他寧願拋下一切離開,不理會任何人的感受。”

他抬起頭看著綱吉怔怔的表情,笑出了聲:“Kufufu……很可怕吧?竟然有這種心理扭曲又陰暗的人呢。所以,他需要時間——足夠長的時間,去衝淡一切。”

“骸……”綱吉望著眼前這個背負著艱難命運的男人,隱隱有絲心疼。

六道骸的視線瞥向寬闊安靜的校園,夕陽的餘暉勾勒出他精致的側臉,他微笑起來:“所以,你懂我想要說什麼了嗎?沢田綱吉。”

仿佛有一束微弱的光芒照進綱吉的心底,很多一直被他壓抑埋葬的感情,慢慢發芽。

“我一直以為,雲雀恭彌在某種程度上跟我是同一種人。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他和我不一樣。”

“他是不被任何事物牽絆的浮雲,卻願意為了你停下自己前進的腳步。他為人高傲唯我獨尊,卻甘願默默地退居你的身後。他蠻橫霸道,卻也能看著你與眾人歡笑,卻在你需要的時候最先出現。他從不是個慷慨的人,卻也能不計回報地為你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