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真的太累了,綱吉一直睡到臨近中午時分才醒。
他睜開眼的時候,窗外的陽光帶著暖意懶洋洋地灑在床上。雪停了,屋裏格外明亮。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綱吉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這才慢慢地起身穿好衣服走下樓去。
“早啊,媽媽。”綱吉走下樓梯,對正在廚房忙著的奈奈打招呼。
“早什麼啊!你又睡懶覺了,綱君!”奈奈轉過身看著綱吉,不怒反笑地責怪道。
“阿綱先生,都十一點了。”一旁正提著菜籃子準備出門的一平看見綱吉睡眼惺忪的模樣,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哈哈,我知道……啊!”綱吉習慣性地想去摸後腦勺,頭頂卻被一隻小腳狠狠踩了一下。
Reborn踩著綱吉的頭,動作利落地翻了個身跳了下來,他擺正了自己的帽子:“Ciaos~”
“Re……Reborn!你昨晚到哪兒去了?”綱吉捂著自己吃痛的頭,望著那個小嬰兒。
“阿綱睡了懶覺就要懲罰,把買菜的差事交給他去做吧。”Reborn睜著烏黑的大眼睛,帶著一臉無辜的笑容——隻有綱吉明白其中的意味。
“好吧,我知道了。”綱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走過去接過一平手中的菜籃子就出了家門。
屋外早已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覆蓋在地麵的白雪反射著陽光因而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天放晴了,潔白的雲朵靜靜地飄浮在淺藍色的天空中。
道路兩旁投來的訝異視線讓綱吉無奈地聳了聳肩。
一個穿西裝的大男人提著個菜籃子在街上走——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有些違和吧。
綱吉把放在籃子裏的菜單拿出來看了看,站在路口尋思了一會兒就想起了超市的位置,隻是他不知道那家超市在這些年裏有沒有被拆遷。
如果超市不在那兒了該怎麼辦呢?他可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可以買菜的地方。難道要讓他去向行人問路?這也太糗了……
綱吉低下頭笑了笑,笑自己的多慮。
他看著自己在雪地上穩穩行走著的腳步,每一步都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現在的他,即使穿著皮鞋在雪地上走,也不會再滑倒了呢。
——可是即使他會滑倒,也不會有那個人,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了吧?
又想到這些事了。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多愁善感,被Reborn他們知道了會笑話的吧。
於是綱吉就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關於那個人的事,專注於自己的買菜之旅。
綱吉對這條路很熟悉,因為他小時候也經常像現在這樣被奈奈叫去買菜,不過以前總有藍波和一平這兩個小家夥跟著,所以一路上總是吵吵鬧鬧的。
而現在,即使他再循著這條相同的路,也隻能獨自一人安靜地走著了。
——其實,什麼都改變了呢。
綱吉微微歎了口氣,抬起頭,卻看見不遠處一幢熟悉的建築物。
並盛中學。
這座學校銘刻了他與同伴並肩作戰的難忘回憶,也包含著他那無比珍貴美好的青春時光。
這裏也是,他與那個人相遇以及……訣別的地方。
綱吉前進的腳步頓住,他覺得似乎有一隻尖利的爪子狠狠揪住自己的心髒。窒息般的疼痛從胸口蔓延至身體的每個細胞,痛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他看他的眼神。
***
那天之後,綱吉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雲雀。
他也無暇去顧及那個人究竟去了哪裏,獨來獨往一向是他的風格,他無法探知他的行蹤。
他身邊所有人都在為他即將到來的婚禮作準備,預約教堂,宴請賓客,拍婚紗照……
舉行婚禮的地點定在意大利,雖然綱吉的親友大部分都在日本,但考慮到同盟家族的賓客主要來自歐洲一帶,而且京子自己也說比較中意西式婚禮,於是就這麼定下來了。
京子是個好女孩。溫柔,善良,賢淑,體貼,堅強……再多的修飾詞都無法完整地形容這個女孩的優秀。
她喜歡綱吉,綱吉也喜歡她,兩個人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是非常般配的。
能娶到這麼一個妻子,真是好福氣呢。所有人都這麼說,綱吉自己也非常滿意。
是啊,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隻是在看到獄寺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紅著眼睛對他說“十代目,請你一定要幸福!比誰都幸福!”時心裏有一點點難過,隻是在看到山本略顯落寞的表情時心裏有一點點不忍,隻是在聽到庫洛姆帶來的六道骸不能前來參加他的婚禮時有一點點遺憾之外,他真的覺得很滿意。
這就是屬於他的人生啊。
那麼,那個人呢。他在他今後的人生中又該站在什麼位置呢。
綱吉幾乎為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個人都定好了一個位置,都下了明確的定義。
唯獨那個人,他不知道該將他置於何處,也不知道他對自己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同伴。學長。朋友。戰友。老師……這些單一的詞語都無法概括出他的地位。
他對他的感情太複雜。複雜到……自己都不知道那叫什麼。
或者……隻是因為他不願意承認。
但無疑,他對他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重要到,在婚禮的前幾天,他會因為草壁的一個電話,毫不猶豫地搭專列從意大利飛回了日本。
“沢田先生,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恭先生了……到處都找不到他,該怎麼辦?”
聽著草壁焦急的聲音,綱吉也覺得自己的心猶如火燒般灼熱地疼痛著。
——雲雀學長,你會在哪裏?
回到日本後,綱吉找了很多地方,但都找不到雲雀的身影。他就像突然從世界上蒸發了似的。
綱吉也知道,如果他不想見他,他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的。
可是這次,他就是放心不下,他抑製不住內心的擔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