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一直尋找著,不放棄一點希望——或許這樣,他自己的心裏也會好受點。

終於,在傍晚的時候,他在並盛中學教學樓天台看見了那個孤獨站立著的孤傲身影。

那個人站在半人高的鐵絲網前,仰起頭望著被晚霞渲染得一片橙紅的天空。

綱吉望著他的背影,緩緩走上前幾步,低低地開口:“……雲雀學長。”

雲雀轉過頭望著他,沉黯的黑眸背著光而沒有一絲光芒,他說:“你來了?”

綱吉點了點頭,站在原地望著他,不知是進是退,不知該說什麼。

黃昏的風在冬季而顯得寒冷,靜靜地從兩人對望的視線中去了又回。

一如當年,他和他也是站在這裏望著對方。

他說,你向前走吧,我就在你的身後。

綱吉覺得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發痛,他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也似乎被什麼卡著,說不出話。

出奇的,他聽到雲雀先開了口。

“沢田綱吉,你最怕你身邊的那些家夥出什麼事?”

“……誒?”綱吉一愣,隨即意識到雲雀在很認真地問他,於是他也想了想,答道,“獄寺君的話,我最擔心他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山本的話,其實我非常怕他為了家族放棄自己打棒球的夢想。大哥的話,我怕他弄傷自己讓京子擔心。還有,骸……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對黑手黨抱有怨恨,我隻希望他能活得更開心點……”

綱吉慢慢地說完自己能想到的每一個人,而雲雀則一直聽著,沒有說一句話。

許久許久,他才聽到雲雀的聲音。

“那我呢?”

綱吉怔住,他不知道自己竟無意識中忽略了眼前這個人。

——你最怕我出什麼事?

——可是,雲雀學長那麼厲害,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啊。

他是那麼強大,強大到無往而不勝。這麼多年,他陪他一起走來,幫他擋去所有風雨與傷害。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出什麼事,他從一開始就在心底抹殺了所有可能性。

“……我不知道。”綱吉低下頭,右拳不由緊緊握起。

——唯獨對你,我永遠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雲雀垂下眼,笑了笑,笑容中有絲不屬於他的無力。

然後,他抬頭望著綱吉。

那天,被夕暉暈染成血色的雲濃重地翻湧著,整片天空浸透著這樣刺目而悲傷的色彩。

雲雀就一直那麼看著綱吉,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他的眼猶如最沉黯的海。

“沢田綱吉……你真狠心啊。”

他說,聲音遙遠得仿佛來自天邊。

然後,雲雀邁步,從綱吉的身邊決絕地走了過去,再也沒有回頭。

***

綱吉幾乎是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才回到了家。

他把空空的菜籃子放在桌子上,就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腳步有些踉蹌。

奈奈走了過來,她驚訝地喊道:“哎呀,綱君你沒買菜啊?這下中午吃什麼才好……一平,還是要麻煩你了。”

一平點了點頭,接過菜籃子,有些擔憂地問道:“阿綱先生沒事吧?我看他的臉色很差。”

“唉,這孩子……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奈奈皺起眉,望著樓梯口歎了口氣。

“沒事的,媽,我去問問綱君吧。”從剛才起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出聲的京子突然開口道,她抬頭望向綱吉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綱吉走進房間的時候意外地發現Reborn正坐在他的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還真是狼狽呢,阿綱。”Reborn調侃道,表情卻嚴肅得沒有露出笑容。

綱吉無力地一笑,挑起眉:“你是故意的,對吧?Reborn。”

——故意讓他走那條路,讓他路過並盛中學,讓他想起關於那個人的事。

Reborn伸手按了按帽簷以遮掩自己的表情,他淡淡地說:“我隻是希望你能早點看清現實。”

“雲雀恭彌,他已經死了。”

一瞬間,綱吉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全然沒有了光彩。全身的血液似乎被冰凍住,從脊背狂湧上的寒意令他整個人不禁瑟瑟發抖起來。

他抬手按住一旁的牆壁以支撐著自己不跌倒在地,他閉上眼:“我知道。”

“你知道?可是你永遠都走不出來,你永遠都忘不掉。”

Reborn歎了口氣,他的語氣沉重:“雲雀的做法算是對你最大的懲罰了吧……”

“他的死就像是你的劫,永遠把你困死在裏麵,無法掙脫。”

綱吉緊咬下唇,他不敢再去想,他怕下一秒自己的心理防線就會全盤崩潰。

“可是,既然這樣放不下,你又為什麼不試著去想想呢?”

“雲雀他,最後想對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麼。”

***

接下來的日子裏,綱吉一直都處在魂不守舍的狀態中,就這樣等到了舉行婚禮的那天。

透明的陽光穿過米蘭大教堂七彩的琉璃窗,與過道兩旁火光閃耀的白燭交相輝映。稚嫩的童聲合唱伴著交響樂的演奏回蕩在彌漫著花瓣芳香的空氣中,場麵顯得聖潔而瑰麗。

綱吉禮貌地向每個祝福他的賓客表示謝意,與他們握手問好。

那天的天氣十分晴朗,蔚藍色的天空萬裏無雲,純粹如澄澈的水鑽。

綱吉抬起頭望著天空,陽光的光暈落入他溫潤的眼眸中,他覺得眼睛有點發痛。

——那個人,還是沒來呢。

想什麼呢。今天可是你結婚的日子。綱吉立刻將自己的思緒拉回現實。

然後,他看到了紅地毯那一頭的京子,她由了平牽引著,向自己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