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不知何時坐在周瑾邊上了,低頭看一眼她露在裙下的腿:“你今天穿這麼漂亮幹嗎?”
周瑾笑,有些幽怨的:“哪有?怎麼啦?”
“還說沒有——”高遠伸手在她耳環上一拂,叮叮咚咚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周瑾心上。
“今天你美得出奇。”
他望著她的眼睛,好像第一次遇見她。她把眼睛眯起來,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在考慮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欲望就這樣升騰起來。4個月了,他們已分手4個月。一個早就是使君有婦,一個新遇到可以結婚的對象,多年來情同知己的床伴、老朋友、老情人,一致說出今後隻做普通朋友這樣的鬼話。現在,他們知道,一切還沒結束,至少此時,他們還是渴望對方,渴望對方的身體。
趁著有人提出先走一步,兩人也不約而同站起來,各自胡亂扯了個理由跟聚會的發起人告辭。
(5)
沒有風的夏夜,戶外比室內熱得多,隻是剛才還很濃烈的欲望,此刻像是因空間的擴大而被稀釋。周瑾沉默了。
“先找個地方喝一杯?”她的捉摸不定,使高遠的語氣變得狐疑。
幾分鍾後,他們拐進一家日本居酒屋。壽司刺身配清酒,若有若無的音樂,實話說,這種地方,很適合關係暖昧的男女坐在一起。
碰幹一杯清酒,高遠看看腕上的手表,做個噓的手勢,示意周瑾別出聲,然後溫柔地講電話:“妮妮乖,爸爸還有點事情。妮妮先睡,來,先親一個,爸爸回來再補兩下,晚安!”
掛了電話,高遠從回轉食吧上取了兩份乳酪蛋糕,“看上去挺誘人的,快吃吧!”
周瑾猶豫了一下,把那塊切成三角形金黃柔膩的蛋糕推過去,替自己斟了杯酒喝,耳朵裏還是高遠對女兒說話的聲音,心裏想的是米珊,他的妻子,他女兒的母親。
他從來不提她,周瑾也很少想到她,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婚禮上驕傲的新娘、母愛滿溢體態臃腫的新媽媽、神經緊張滿臉疲憊的已婚婦女。可憐的女人啊!米珊給她的印象就是這樣。
然而上次跟程凡在電器商城碰見米珊,周瑾忽然發現她對她的看法需要修正。
“你老婆的手藝怎樣?上次她買烤箱時我們正好遇上。”
“做菜她不行,做做小點心,她倒是很有興趣。”
高遠吃著蛋糕,“那天她回來跟我說了,你的新男友挺帥的,是麼?”
“還行。”周瑾答得心不在焉。
高遠又開始吃周瑾那份甜品,中途抬頭看了她兩次。“你好像是瘦了。減肥還是要靠鍛煉,節食最沒意思。比如我,晚飯吃好了也會覺得差點什麼,非得來點甜品點心什麼的,才覺得滿足。”
周瑾確實瘦了,也許跟這幾個月來忌吃甜食有關。她曾跟高遠一樣,有著餐後吃甜品的習慣,巧克力慕斯、芒果布丁、栗子蛋糕,香濃軟滑的甜品,滿足著一頓正餐後舌尖與胃猶嫌不足的貪求。多少個白天或黃昏,他們在她家,在酒店裏,說說談談,分享完一塊精致的蛋糕,接著開始一場從不會讓彼此失望的身體的盛宴。
盛宴長留在記憶裏,蛋糕使人沉溺。他們兩個,是彼此生活的甜品。
酒局上周瑾沒吃什麼,這會兒喝了半壺清酒,有些頭暈。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在鏡子前接到程凡的電話。程凡坐的飛機剛到東京,母親叮囑他抵達後要給她們打電話,現在,他已向女友大人彙報完畢,得趕緊給母親打過去了。
從香港候機到東京落地,5個多小時而已。以男友母親打來的一個普通電話為借口,她戴上那副招人的耳環,去赴一個算準了會遇到老情人的酒局。周瑾找理由管不住自己,她差一點管不住自己。
她沒回座位,而是直接出了店門。一陣風吹過,耳環叮當,往事支離破碎。坐在出租車裏,周瑾給高遠發了條短信:我先走了。抱歉,讓你吃了太多甜品。
猶豫了一下,周瑾按了刪除鍵。那個人的名字和號碼,消失在汽車空調“噬噬”的噪音中……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