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嗬嗬嗬——好人不得好報!”

“你是好人?”

“這一堆稻子,是誰幫你水一把泥一把地抱到田頭的?好心幫你,你卻對我這樣,真是不識抬舉!”村長一邊把手掌在腮幫子上上下地擦著,一邊說,“我這樣的好人,你就是打著燈籠,如今也找不到了。不信,你去問問青梅,你去問問三丫,你去問問金鳳……她們的男人進城後,是誰在幫她們?她們可曾動過我一個指頭?鄉政府搞民意調查,她們沒有一個不說我是助人為樂的好人!”

“她們是她們,我是我。我的身子隻給一個男人!”我說。

想不到他進了城就變了心。

憑心而論,我們的村長真的不壞。村裏的年輕人大都進城打工去了,留守的都是婦女和兒童。見誰家有困難,村長都不肯袖手旁觀。他幫青梅辦過低保,他幫三丫收過麥子,他幫金鳳生過兒子。用金鳳的話說——我們的村長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我有時也想,她們能把身子借給村長用用,我為何又不能?她們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們想的我何嚐又不想?想到這裏,我就覺得那個巴掌打得太重了,甚至後悔打那一巴掌了。有一天夜裏,我還想跑進村長家,向村長認錯,向村長賠禮。但又一想,我的身子隻能給一個男人,就如同那個男人跟我說的一樣,他的身子也隻能屬於我一個女人,若是和另一個女人睡覺……就……就……

想不到他進了城就變了心。

早知道他會那樣,我……我……我忘了我是個女人了……

我一個人在城裏,人生地不熟的,舉目無親,兩眼烏黑,我容易嗎我!

我先到建築工地上學砌牆,結果從牆上掉進安全網裏,把安全網都砸了個大窟窿。

後來,我又進了一家服裝廠打工,想學點本領回家和她一同辦個服裝廠。在服裝廠裏,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每月可以拿到1400多元,而我的工資隻有800元,幹的是勤雜工。我並不計較這些,我非常珍惜這一職位,因為勤雜工種上可接觸老板,下可親近職工,便於我學知識、學技術、學管理。不瞞你說,在服裝廠裏,我幹過包裝車間的勤雜工、幹過縫紉車間的勤雜工、幹過裁剪車間的勤雜工、幹過質檢車間的勤雜工、幹過經理辦公室的勤雜工。正是這個讓人看不上眼的工種,使我學會了服裝裁剪、縫紉、包裝、檢驗和出口等一整套的管理經驗及操作技術。

正常生產時,工廠都是晚上九點鍾下班,但在勤雜室裏,卻依然亮著燈。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要拉住一兩個技術師傅或是管理人員問這問那,不懂就問,不會就學。有時獨自一人,也要學到深夜十一二點,直到把白天遇到的難題學會了弄明白了才睡覺。遇到外商到工廠裏檢查,我就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邊,他們滿嘴伊裏哇啦的,我一句都聽不明白,但我仍不肯錯過學習的機會,我要看一看他們檢查的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檢查。有一次,外商一進車間,什麼都不看專看工人的鞋架。還有一回,外商到車間裏檢查衛生,竟然讓工人挪動機器,他們要看看機器底下的地麵是否也打掃幹淨了。有時還會把機器拆開,看看機器裏邊是否落有灰塵。他們走後,我又從翻譯人員那裏了解到,他們不許在成品裏邊夾有蟲子、發絲和機針,如發現一個蟲子或一根發絲或一根機針,都要罰款20萬。我一邊聽,一邊記,不僅記在心裏,晚上還要寫在學習筆記上。幾個月下來,這樣的學習筆記我記了滿滿四大本,放在床頭就像是一部《靜靜的頓河》。

老板看我這樣勤奮好學,就對我這個勤雜工刮目相看了,不僅破例提升我為經理辦公室副主任,還將我的工資增加了一倍多。說實話,老板對我樣樣都好,就是不批假讓我回家,說老板不近人情吧,可有時又讓我盛情難卻。

“想家?想女人了吧!我們服裝廠有這麼多女工,難道就沒有讓你動心的?”

“我有女人,她在家裏等著我呢!”

“等你?你以為沒有你地球就不轉啦!你以為天底下就你是個男人啦!你以為你村裏的男人全都進城啦!你以為她身邊連一個男人都沒有啦!”

“老板,她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老板看著我哈哈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那晚,老板帶我到紅燈區洗腳。有一個洗腳女孩和老板眉來眼去的,轉眼間就把老板帶進包間單獨服務了。另一個洗腳女對我也是笑臉相迎,一副小鳥依人百依百順的模樣,還差點棲到我的大腿上。洗完腳後,我對老板說:“洗腳女是假,妓女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