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怎麼啦?妓女出賣肉體,不像有些人出賣靈魂。妓女隻在有限時間內出賣肉體,不像有些人一輩子出賣靈魂。妓女交易明碼標價,妓女憑信用贏得顧客,我們經商做企業的,無論何時何地,都應該以妓女為榜樣才對!”

“可是,妓女畢竟……”

“妓女怎麼啦?妓女自己說真話也讓別人說真話,不像有些人自己說假話也逼別人說假話;妓女隻希望你說她年輕漂亮,並不需要你去愛她;妓女不去勾引兒童,不像一些校長連兒童也不放過;妓女不強奸別人,不像有些人既奸民身又奸民意。”

“可是,妓女畢竟……”

“妓女怎麼啦?妓女不擺架子,不像有些人前呼後擁;妓女靠自由競爭生存,從不壟斷行業;妓女洗你身體征求你同意,不像有些人洗你的腦子不同你商量;妓女對顧客總是笑臉相迎,不像一些衙門對你傲慢;妓女有羞恥感,做妓女的都怕父母知道,不像有些人沒有羞恥感,公開招搖過市。”

“可是,妓女畢竟……”

“妓女怎麼啦?汶川大地震時,有八名妓女聯合捐款一百萬重建家園,比一些所謂的明星捐得都多!”

“可是,妓女畢竟……”

“妓女怎麼啦?茶花女不是妓女嗎?一部《茶花女》讓瑪格麗特名滿天下。她就像最高尚的女人一樣冰清玉潔。別人有多麼貪婪,她就有多麼無私。莫言的老師福克納,就喜歡在妓院裏寫作,他的好多作品都是在妓女的肚皮上寫成的。據說,他和莫言還雙雙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對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嘞!”

在老板的影響下,特別是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我對妓女有了新的認識,對洗腳女的親近也就不再反感了。

從那以後,隻要我有回家的念頭,老板就帶我到紅燈區理發、洗腳、洗葷澡。在紅燈區,妓女不叫妓女,叫性工作者,她們靠肉體掙錢,從不立牌坊宣傳自己,不像有些人喜歡為自己塗脂抹粉。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有一次我和老板陪客人喝酒,酒喝高了,一進紅燈區我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其實,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我心裏想的還是她——方一玉。我雖然和那個小姐做愛,嘴裏喊的卻是她的名字——方一玉,方一玉!我把那小姐當作方一玉的化身了。

你知道,不知道也會想得到的——那事,有了第一次,就難免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也就順理成章地有了第三次……

但是,這決不能怪人家小姐,是我自己堅決不同意使用安全套,才得上性病的……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得了性病……

管局長到婚姻登記處調研時,恰好趕上了劉主任給趙遠銀和方一玉頒發離婚證。

趙遠銀把離婚證揣進懷裏,雙手捂著臉退出了離婚室。他剛一出離婚室的門,淚水就透過指縫裏流了出來,像止不住的血從傷口向外洶湧。

看到趙遠銀走遠了,方一玉才邁著送殯似的腳步,從離婚室裏走出。剛一邁出離婚室,她就撕心裂肺般地哭喊起來。管局長連忙上前架住她,也邁著同樣的腳步,把她一步一步地送出婚姻登記處的大門。

管局長轉過身來,望著木頭似的劉主任說:“你可真能沉得住!大過年的,她都哭成這樣了,你怎麼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這時,劉主任像吃了槍藥似的,猛地從桌邊站了起來,因身貼桌子,她站了起來桌上的茶杯卻倒了下去,茶水灑得滿桌滿地,但劉主任也顧不得擦抹茶水了,她睜著雞蛋似的大眼向管局長吼道——

“對於一個,對於一個男人常年在外打工的女人;對於一個,一年中隻見到自己的男人一次的女人;對於一個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女人的女人;對於一個一年,才做了一次愛的女人;對於一個一年中,才做了一次愛就得了性病的女人!你,你,你讓我對她說些什麼?”

聽到劉主任的吼聲,一向出口成章滔滔不絕誇誇其談的管局長,嘴巴張了張,想合上又沒合上,像不小心卡了帶刺的魚骨頭,表情極為糾結,說不出半個字。

離婚室就這樣沉默著,仿佛是下葬後眾人散去的冷清清的墳墓。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