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花樣甚是紛繁,除了大大小小的商鋪、地攤興盛外,各種廟會使得各個寺廟裏香燈長明,鍾鼓之聲不絕於耳;而冬月裏開的花會梅市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香飄一片;茶館裏、壩子上隨處都址了戲場子,曲藝的名目眾多:清音、評書、盤子、花鼓、揚琴、金錢板……耍把式處也圍了不少人,響起陣陣喝彩,變鴿子、坐壇子、轉盤子……賣藝人的一道火噴過,周圍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
左少棠牽著顏潔如的手從人群中穿過,他終於覓得清閑陪著同樣忙了一整天的顏潔如四處走走,而左蕎和陸一鳴、王小龍他們早已識趣地跑得沒了影,隻剩下他們在熱鬧的人群中過著獨屬於他們的二人世界。
因今日做節,顏潔如穿上了平日裏很少穿的粉色旗袍,素粉淡雅的圖案將她顯得高貴大方,領邊和襟邊都鑲了白色的毛邊,堆簇著看著極是暖和。而左少棠也脫下了軍裝,穿著灰色的呢子大衣,將他本就高大的身軀顯得更加挺拔。他拉了顏潔如的手揣進自己的大衣兜裏幫她取暖,顏潔如像是被嵌進了他高大的身影下,很是溫馨。
前麵一群小娃娃坐在矮凳上叫鬧得歡快,幾個好玩的影子投在前麵的白布上,一會兒扭成一團,一會兒擺出各種姿態。左少棠眼前一亮,高興地扯著顏潔如過去,蹲到一群小孩的中間,有些興奮地指著前麵的皮影戲道:“我和左蕎小時候最喜歡從街口買糖人,然後跑來看這個,有時候還看得忘了時間,結果回去討一頓打呢!”
他此時麵上的表情極像一個機靈頑皮的孩子,逗得顏潔如“噗”地一聲就笑了出來:“難怪左蕎說她小時候老是因為調皮受罰,看來都是你這個當哥哥的教的。”
左少棠立即反駁道:“也怪不得我,那時候她便像牛皮糖一樣粘人,我甩都甩不掉!”
顏潔如輕拍了他額頭一下,寵溺著嗔道:“真是無賴!我可是從四姨娘和李媽、陳媽那裏聽過你不少‘光榮事跡’,是你賴也賴不掉的!”
“喲,想不到我的妻子平時這麼關心我啊!”左少棠得意地將顏潔如擁在懷中,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顏潔如幸福地依在他懷裏,輕輕捶了一下他:“少臭美!”
左少棠突然推開她,一臉神秘地道:“等等!”待顏潔如還未反應過來,人便跳起來跑得沒了影。
不多時,便見他帶了一個賣糖人的小販過來,顏潔如立即便知曉他要做什麼了,於是笑著站起來拍拍手道:“各位小朋友,這位叔叔請你們吃糖人,大家乖乖排好隊過來拿!”
小娃娃們歡呼著,一窩蜂地湧了過來,左少棠與顏潔如忙不迭地給他們分糖人。看到他們個個手中拿著糖人,幸福地你舔一下我舔一下,小小的臉上綻放著天真愉悅的笑容,左少棠和顏潔如相視而笑,左少棠滿足地喟歎了一聲:“以後若是我們能生這麼多孩子,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你說多好!”
顏潔如麵上一紅,嗔道:“我又不是豬,哪生得了這麼多!”
左少棠哈哈大笑著將她再次擁入懷中。
說來也巧,第二日顏潔如起床後便感到身體乏力不適,起初以為是前一日累著了,也不以為意,直到三、四天後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困頓、嗜睡,便找了陸大夫來看診,竟是已有身孕月餘。
這可是左家天大的喜事!左少棠身為長子,若這胎生下男兒便是嫡孫,可謂是左家最正統的繼承人。左森高興得不得了,原先對顏潔如出身的一些偏見也消失殆盡,在啟程去南京之前,便吩咐了左家上上下下要照顧周全,不得有一點閃失。而左少棠更是抑不住喜上眉梢,進進出出都如沐春風,對待顏潔如更是嗬護備至。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
張雪婷的憤恨失意自不待言,而餘桂芝更是咬牙切齒。這左家一直以來雖是二太太章婉碧在執管家事,但她始終是側室,名不正言不順。若是顏潔如真的生下男胎,那麼她便會名正言順地成為左家的當家主母,到時地位拔升倒還是其次,所有錢銀財產都要落在她的掌控之中才是最要命的大事!為此她本想找章婉碧商量對策,卻被她罵了出來,更是吃不下,睡不著了。
其實章婉碧哪有不擔心之理?隻不過仍要在別人麵前維持“當家人”的尊嚴與大度。
“太太,還沒睡?”馮媽悄悄推門進了章婉碧的屋子。
“什麼事?”章婉碧衣冠未除,正端坐在屋中盤賬。
馮媽從身後拿了一個籃子出來,揭開上麵的布,底下露出一個針線包和一個布娃娃,她詭秘地一笑:“太太,你瞧!”
章婉碧皺了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馮媽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太太,大少奶奶懷了娃兒,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