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學期後,同學們的個頭發生了一些改變,老師不得不將所有座位調整了一遍。我和楊磊在一起同桌一個學期,很奇怪,我的成績開始直線上升。不僅每次作業都能全對,而且數學考試每次都是滿分。不過我竟然麵對這滿分總是心虛,可能是楊磊曾經說我抄他的才考滿分的,但他卻沒考過滿分,我竟然相信了他的話。有一次,老師發完卷子,說這次咱們班隻有一個滿分就是白俊超,楊磊考了99分。我看著卷子沒有應有的欣喜,當看到有一道題我的答案和楊磊的不一樣時,我拿起筆就改。考滿分的是我不是楊磊,為什麼我會改自己的答案,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會那麼不自信,可能是注定做差等生的命。
三年級時上自然科學,老師說風力按大小可以分為十二級。我當時認為風力的一二三級就是電風扇上的一二三級,然後我就夢想著長大以後造一台可以吹十二級風的電扇,將“健力寶”他們家的健力寶全部吹跑;初中以後開始學物理,學了能量守恒定律我才知道,可以刮十二級風的電扇需要很多電;高中以後,又深入學習了物理,我這才明白過來,可以刮十二級風的電扇的底座需要很堅固才能刮出那麼大風;大學畢業後,我融入社會,我突然發現我以前全錯了,造一個可以刮十二級風的電扇需要很多錢。
小學三年級後我孩子王的地位已經非常牢固,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願意跟在我屁股後麵跑。一開始的時候文飛很看不起我,總是不和我玩,但是看著別的孩子都跟著我玩,他最後也不得不加入了我的隊伍,連他剛四歲的弟弟也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麵和我們一起瘋玩。文飛的弟弟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小孩,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幾個孩子約好要騎自行車環城一周,都把家裏大人的28大圈自行車騎出來準備出發,隻差文飛一個人了,我們在他家所屬的院門口等,隻看見文飛剛要騎上自行車走,他弟弟飛快的跟了出來,並一個大跳上了自行車後座。文飛肯定是不願意帶他弟弟,大吼著讓他弟弟下去,他弟弟死死抓著自行車後座就是不肯下去。文飛急了,一腳飛踹將他弟弟踹下了車,他弟弟飛出三米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文飛順勢上了自行車跟我們揚長而去,身後傳來他弟弟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他媽媽的喊罵聲。
王錦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那時候我們的關係非常好,他經常主動和我一起玩。他身體非常棒,而且是我們班第一個會不靠牆就倒立的人,我跟他學了好久,依然隻能靠著牆才可以倒立。我經常在功課上幫助他,他也經常邀請我到他家玩,每次都有非常多的水果吃,這一點讓我非常滿意。可是物質上的差距,最後終止了我們的來往。有一次,他說他家沒人,邀請我周末去他家做功課。周末我如約來到他家門前,我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最後他母親出來了,說了一句王錦不在家就關上了門。我分明聽到了王錦在裏麵和他媽吵架的聲音,但是我沒有再敲門,傷心的離開了他家門口。
我喜歡去王錦他家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家有一個學習機,還可以打遊戲。他媽的出現並沒有完全終止我們的來往,王錦把學習機從家裏偷偷拿出來送給了我,而且每個周末都悄悄跑出來去我家玩。不過,後來的某一個周末,他媽找到了我家,不僅把王錦逮了回去,還把王錦送給我的學習機拿走了。從那以後,王錦再沒有來過我家。
孩子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們和大人完全不一樣,孩子們擁有天使般的心靈和魔鬼般的行為。有一次,我們幾個剛吃完飯在學校大院亂轉,來到禮堂的旁邊時坐在台階上下“跳茅坑”(一種類似十字格的簡單跳棋遊戲)。看見旁邊院子裏有人曬著幾條被子,而被子上落著很多的蒼蠅,我們幾個看到討厭的蒼蠅來了勁兒,每人找了一根爛木頭棍上場了。我們你一棍我一棍的打著蒼蠅,有沒有打到蒼蠅不知道,但每一棍都落在被子上。由於棍子是從樹林裏揀的,有的上麵都是一寸多長的刺,把人家的被子外麵的那層被罩刮出好多窟窿。但我們完全沉浸在了打蒼蠅的興奮中,根本沒有在意被罩上出現的一個個的窟窿,直到主人發現大喊了一聲“你們這幫兔崽子幹什麼呢”,我們這才意識到自己惹了禍,像一坨屎上落滿的蒼蠅發現有動靜“嗡”的一聲一哄而散。本來我們是去打蒼蠅的,卻被別人當做蒼蠅轟走了,不過我們比蒼蠅的破壞力高出無數倍。
那時候還有個地方是孩子們最喜歡玩的地方,那就是地基。在蓋樓之前,都是要先挖出很深的地基,而且地基保留的時間不算短,看上去就想地道戰裏的地道一樣。所以我們就經常去玩捉迷藏(和曾在網上盛傳的躲貓貓是同一類型遊戲),而且非玩到天黑才回家。又是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們一起來到了學校剛動工不久的一個地基,石頭剪刀布決定出誰輸後,輸者捂著眼睛對著牆數一百個數,其他人一哄而散,鑽進地基找地方躲起來。文飛弟弟也跟著我們去了,所有人都剛剛藏好,文飛的弟弟哭著站起來了,一下子就暴露了目標。我們看到他哭的愈發厲害了,還以為他被什麼蟲子咬到了。大家都跑過去看究竟怎麼了,隻看見文飛的衣服上好大一片屎,臭氣熏天,原來他趴在了一坨屎上。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去地基裏玩過,都怕自己也被“地雷”“炸”到。
夏天的時候我們的活動比較多,尤其是晚上。那時候電視節目還沒有現在這麼豐富,一般我們孩子們隻看下午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的動畫片,吃完晚飯後就跑出去找個地方聚在一起瘋玩。捉知了的幼蟲是我們最喜歡的活動了,不僅好玩,而且好吃。夏日的傍晚經常下雨,雨剛停,我們就從家裏出來,兩個人一組,一個端著洗臉盆,一個捉知了的幼蟲。學校到處都是樹,所以知了的幼蟲怎麼捉都捉不完,一集電視劇的功夫,就能捉滿滿一洗臉盆兒了。我們拿回去先用鹽水泡一晚上,第二天洗幹淨,然後炒著吃,哇,那滋味太難忘了。後來上了初中以後就沒再捉過,但在飯店見過一次,一盤八十。
孩子長大的過程並不是那麼一帆風順,就像我打“一帆風順”這四個字一樣,連打了四次都打錯了。字打錯了可以刪掉重新打,但是成長過了就無法重來了。從四年級開始,我就一直蟬聯全校第一,還在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拿過第三名,但這些殊榮在我心目中和孩子王的稱號遠遠無法相提並論。如果按照那個軌跡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我一定會一直這樣蟬聯第一,我絕對有那個實力,然後將來考入一個非常好的大學,畢業後再考研究生,再考博士……這也是父親給我設想的未來。可是我對那些榮譽一點感覺都沒有,我隻是覺得每天好好聽老師講課,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是一個學生分內的事,我沒想過做完這些分內的事就可以拿到全校第一,我也不知道一個個全校第一有什麼用。我不知道這種“淡泊名利”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對望子成龍的父母來說,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是我的成長環境就是那樣,形成的價值觀就是這樣,這是我無法選擇的,再加上環境的一些突變,所以就有了我後來荒誕的舞勺之年。
六年級的時候,擔任了我們班兩年的班主任心髒病突發住院,從此我的小學生涯在最後一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現在已經記不清那個變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好像一切都在稀裏糊塗中展開了。
接替我們班主任工作的是一個從一所三等初中調來一個中年男老師,長相之醜陋有如吳孟達曾經在《黃飛鴻對黃飛鴻》裏扮演的暴牙蘇,雖然老師總是教導我們不可以貌取人,但是這個老師後來的行為非常對得起我們給他起的外號——李大牙。大牙老師的猥瑣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幾乎沒有一個女老師喜歡和他多說一句話,所以他很快盯上了女學生。十二三歲的女學生啊,你能想象到我們看到那種情形的反應是什麼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敗類老師混入教師隊伍呢?
有一天放學後,我們幾個調皮的男生不回家,我不回家是為了在學校裏趕作業,而其他幾個家夥是等著抄我的作業。這樣就可以回到家就玩,不會因為父母檢查作業而影響我們的玩耍時間。小學的作業一般都是抄抄寫寫之類沒啥技術含量,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我們背著書包打算回家的時候,看見張亞蕾的書包還在書桌上放著,我突然想到放學時大牙老師把她叫走了,我感覺不對勁,跑到樓下找了塊磚頭上了教師辦公樓。我親眼看見大牙老師拉著張亞蕾的手,道貌岸然的說著一些“意味深長”的話,好像還想進一步猥褻我的暗戀對象。衝冠一怒為紅顏!我手臂掄足了勁兒將磚頭砸向玻璃,然後“嗖”的跑了。我沒有走,在學校門口等張亞蕾出來,還好幾分鍾後她就出來了。但她好像沒有感謝我的意思,而是用非常鄙夷的目光瞧了我一眼。我知道,這是因為小學的時候我一直穿哥哥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不是肥大就是破舊,看上去土的掉渣,而她是市裏某局長的女兒。我並沒有怪她看不起我的意思,而是把所有的恨都算在了李大牙身上,從那以後我寫作文再也沒有用過“意味深長”這個詞,我覺得它和李大牙一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