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南魯甸地震之自救(1 / 2)

雲南魯甸地震之自救

到達李家山村老屋基社時,村口正響著嗩呐和鑼鼓的聲音,這裏在辦一場喪事。黑色棺木中的逝者是村民李世信的父親,地震發生時,70歲的老人被掩埋在了自家倒塌的土房中。幾十位村民沒有離開,住在廢墟旁搭起的帳篷和塑料棚中。他們告訴我,村裏走了3個人,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前兩天已經葬在了山上。送走這最後一位鄉親,他們也許會到安置點去。

我看向身後的殘跡,老人離去的這間房屋,土牆很厚,大概有三四十厘米,這種厚實帶來的安全感在地震中卻轉化成了十足的危險。房屋坍塌後,厚重的紅土會將屋內的人埋得嚴嚴實實,不留存任何空氣和空間給人以生存的希望。

相比之下,村民陳雲芝則幸運了一些。16點30分,正是幹活的時候。陳雲芝和丈夫在離家不遠的地裏挖土豆,他們的三個孩子全都在自家土房的書桌前寫作業。地動山搖的30秒,土房的木頭房頂全部坍塌下來,掉下時,兩塊木板恰好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人字形,三個孩子被困在下麵的空隙裏。陳雲芝和丈夫就用兩雙手,在半塌的房屋廢墟中刨出了三個孩子。

見到陳雲芝時,她的丈夫正在廢墟中用鏟子挖些什麼,我以為他試圖從中挖出些有價值的財產。“挖兩件娃娃的衣服,娃娃們在鎮衛生院,沒有衣服穿。”陳雲芝說。她對挽回財產損失已不抱太大希望:“我家死了兩頭豬、一頭牛,牛前幾天剛打過防疫疫苗。土房是三年前新蓋的,花了七八千元。磚房今年正月才住進去,花了五六萬元,蓋完房子,家裏一分錢積蓄也沒有,現在也成了危房,不能住了。”一路上,她喃喃地重複著這些關於豬、牛、房子的話,顯得很焦慮。有時隨手抓一把身旁的野草,在手裏使勁地揉搓,像是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怨氣。唯一的安慰是家中無人重傷或死亡,後山的地還在,夫婦倆憑自己的雙手能夠活下去。

8月3日夜晚的李家山村,村民們多像陳雲芝一樣,隻能依靠自己和鄉鄰。“我就站在門檻邊,一隻腳踏出門外了,房子就開始左右搖。”51歲的戴洪才被晃倒在門邊,連滾帶爬地離開家中。“眼前全是黃土,什麼也看不清。”戴洪才的家在最靠山腳的紅石岩社,下麵就是牛欄江上的紅石岩水電站取水壩,上方是王家坡社。雲南省國土資源廳後來的勘測結果顯示,地震誘發了紅石岩堰塞湖、甘家寨、王家坡三個特大型滑坡,其中兩點就在戴洪才家前後。他眼前的一片模糊,都是山體滑坡揚起的塵土。戴洪才耳邊一直響著“轟隆轟隆”的聲音,等塵土稍微消散時,才發現滑下的土石築起了幾十米高的石壩,將牛欄江攔腰截斷。雨季的江中水量充沛,上遊來水正在積聚,眼看著就要到和房子平齊的高度。

“往上跑”,是紅石岩村民的第一反應。40餘人順著山坡上的小路往上爬。說是路,其實隻是長滿了荒草的山坡而已,村民們挑著平緩的地方,生生辟出一條路。戴洪才的右膝蓋上方在門邊被壓傷了,走起來一瘸一拐的,一群人相互攙扶著,前進得很緩慢,最後隻能在途中一塊耕地旁簡易的雨棚停下來。

“晚上22點左右開始下雨,我們40多人躲在塑料棚裏,身上全是水。”說這話時,戴洪才在鎮衛生院的救災帳篷裏,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帳篷裏積了兩三厘米深的水,而地震當晚的暴雨,則比這場大得多。村裏的一位老人傷得不輕,身上隻有從家逃出來時的一件單衣,等在雨棚裏時,就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