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男子停駐在門外,替她撩起暖簾。葉透珠躊蹴一會兒,咬牙入內。外頭看是個小巧樓閣,內裏卻是別有一番洞天。屋子裏極暖,讓透珠凍僵的指尖一下子融開冰寒,熏香輕嫋,輕紗繞過矮梁垂地顯得四周有些虛晃飄渺。這該是個女子的閨房,因著銅鏡前首飾盒些許,珠釵步搖累累。
“哇——!”葉透珠望著屋內擺設,不禁讚歎出聲。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好的屋子,過往要是有一遮風擋雨的破廟也算恩賜了。
“你叫什麼名字?”一道清冷嗓音驟然自身後傳來,葉透珠整個後背僵住,隻覺脖頸發寒。這個聲音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是茶樓屏風裏那位王爺的。本能的,葉透珠連腦袋都沒抬轉身就跪下:“民女葉透珠,參見王爺。”
薛遇薄唇緊抿,茶色瞳仁裏有絲漠然閃過,道:“起來吧。”
“謝王爺。”葉透珠努力調整呼吸站起身,不敢抬頭視線隻能看清眼前的人穿著一襲絳紫色衣衫,質地極好。爾後耳邊傳來薛遇輕聲重複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字尾透著股淳厚低啞,像把塵封多年的古琴經人撩撥發出的低音。良久,仿若終於自她名字讀出不一樣的意味,薛遇輕哼:“果然俗氣。”
“王爺說的是。”葉透珠苦笑,應承。
薛遇眼尾光澤裏噙出抹涼意,徑直繞過她往內室走去,且說:“知道本王為什麼不殺你嗎?”
“透珠愚笨,不知。”
不問還好,一問葉透珠覺得真是奇怪。盡管自己隻是受害一方,可既然摻和進這事,還親自端著崔禦史的腦袋上門,怎麼說也是逃不過的,可殺身之禍免除竟然連皮肉之苦也沒,就十分詭異。
“你和靜鳶很像,若不動不語完全就是她。”他的嗓音本冷如今卻蘊著股溫柔,讓葉透珠有些吃驚。透珠抬頭,視線落在正前方的懸掛的畫卷上。畫卷上的女子一身華服,寶髻淺綰步搖玲瓏。容貌和自己當真有著驚人的相似,若非眉宇間透著股溫婉雅致的氣度,當真就是安靜下來不言不語的葉透珠。
天!
蘇靜鳶,若非重名,汝襄王的結發妻子也是叫這個名字。不殺的理由,這般明顯。
“本王同你做筆交易。”薛遇唇線微揚,茶色眸子有冷笑浮現。方才顧著看畫卷竟然沒能注意他,葉透珠如今瞧他,頓覺驚豔。坊間早有傳聞,汝襄王容貌比天,果真如此。淡眉深目,瞳仁茶色略帶戾氣。最是別致,雙眼尾下竟各自有顆殷紅淚痣,平添一份魅惑。他不愛笑,唇線緊抿顯得下顎線條緊繃,有些不近人情得寡絕。
葉透珠想,倘若他笑定然特別好看。
“崔禦史門生眾多,各個忠誠,此番你卷入殺他嫌疑內,若然在外必遭殺身之禍。”茶色眸子睨她一眼:“況且還會平白牽連私塾和那群無辜孩童。”
“王爺想要我做什麼?”葉透珠皺眉。
薛遇鼻尖逸出聲笑,緩步靠近她,葉透珠發現自己身高不過在他胸膛位置,這樣的高度若要瞧他,需得仰視。而他垂頭略略欺身過來,仔細端倪著她的臉頰,眸色有絲溫柔滑過。像是歎息夾雜悲腔,他說:“你很像她,活生生的。若你留在王府,我便保你無憂。”
葉透珠想,這張臉就足夠有說服力的。這樣近的距離,她覺得喉間幹澀不禁吞口水,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
除了錢,也就這張臉能讓她失了分寸。
原本以為自己和蘇夫人長的想象,薛遇會納她為妾。可想象很豐滿,現實永遠很骨感,葉透珠正式入王府當起丫環。不光每日勞作辛苦,還要一天清理梅園小閣三遍,若然有絲灰塵就杖責一棍。
不過最大的恩賜,便是能住在梅園小閣裏。府裏丫環知道透珠住那兒,就一整天像是怪物一樣盯著她看。
“你這賤婢,是不是存心這樣做!”勤雜院裏唐突傳來一聲尖利謾罵,透珠順著聲源望去,隻見一個水紅衣著的女子拿著件衣裳指著麵前哭啼地丫環一個勁地咒罵:“你是發了瘋的嫉妒想要挑釁我嗎!”
話落一腳踢上丫環肚子,小丫環沒防備一個趔趄摔地淒慘,哭著道歉:“盈姐姐,我沒有這個意思,衣服的確是不小心燙壞的。”
“不小心?爺最喜歡我穿這身衣裳。你少裝一副可憐樣給人看,爺又不在這,做給誰瞧,賤蹄子!”女子惡狠狠地罵完,掄起手就是一耳光扇下去。透珠看不過去想要阻攔,被身旁的春桃一把拉住,連連搖頭勸誡:“別惹她,那是舒盈,本也是勤雜院的丫環隻因爺召喚幾次侍寢,地位便有些不同。你若招惹上,定然沒好果子吃。”
“原來就是個沾了雨露的婢女,憑什麼這樣囂張!”越是這樣,透珠越發覺得欺負人,故意揚聲回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