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見王保保一麵,看他到底想要如何?心中這樣想著,便上了馬車,靠在車壁上懶懶的不想動,她心中隻是恨,和無力,沒想到終於還是保不住。籲!馬兒一聲長嘶,車簾被掀開,露出虎林赤精幹的一張臉來,他恭敬道:“郡主自便,屬下隻能送到這裏了。”
明珠心中驚喜,問:“你……”虎林赤低頭道:“郡主是元帥的心頭肉,末將怎能迫害郡主呢。不管怎麼說,郡主腹中的骨肉,都有元帥四分之一的血緣。”
明珠皺眉思索一會,道:“你放了我,他必不會饒你,不如你隨我同去?”前路漫漫,她不得不尋一個保鏢,此外,她說的也是實情。
卻聽虎林赤笑笑,道:“末將生死不懼,既犯了軍法,當然任由王元帥處置,郡主快上路吧。這車中已備下幹糧細軟,您一路往南,就能到紅巾軍的地界了。”明珠知再勸無用,何不成全了他氣節?便駕車遠去。
持續三十六日的鄱陽湖大戰終以朱元璋的勝出而結束,眾人慶功之日,朱元璋一麵命為數不多的軍隊進駐武昌附近,監視張定邊動向。一麵收拾形狀沿長江順流而下,返回應天。
他雖取勝,但也損失慘重,這也是他不乘勢直搗武昌的緣故,另一方麵也因著張定邊不成大氣候。這一日風順,大船行走如飛。
他進了船艙,隻見二三侍女正垂首侍立在一個紅衣女子身後,清咳一聲,那侍女盡數退下。他也不上前,瞥了眼原封未動的飯食,道:“怎的不吃東西?”
紅衣女子消肩輕顫,冷冷道:“你殺了我吧,縱然我為你所擄,也斷斷不肯屈從在你淫威之下。”他踱上前兩步,看見她雖清減,容貌卻依舊堪比花顏,一點朱唇欠了些許血色,皓腕上纏裹著層層紗布,不禁撇開眼去,道:“想來是這些飯菜不合你口味,我曾學做一種湯,甚是開胃,今日左右無事,便去為你做來。”
女子依舊不為所動,錦衣玉食在她眼中一如糞土,陳友諒已經給了她太多,眼下他新勝,誌氣滿滿,得了這大片土地,與張士誠方國珍各占一方,委實威風的緊,隻是這一切在她眼中,早已失去意味,早從那一日錯了,便回不了頭,她彷如溺水的人,在苦海沉浮,淹不死,卻始終登不上岸。
不多時,背後傳來男子沉重有力的腳步,還有乒乓收拾碗筷的聲響,她心中有些好奇,轉頭看去,隻見他穿了鴉青色的袍子,鬢發梳理的整整齊齊,膚色黝黑,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已經將原來的湯飯撤走,擺上一隻湯蠱,略顯粗糙的手心端著一碗湯朝她走來,鼻端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氣。
舉目去看,卻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羽翅豹肚,是一碗青菜豆腐湯。不禁詫異的望向他。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道:“姑娘終於記起來了?”她撇過臉去,道:“你與那時,大不一樣了。”
他笑了笑,道:“是麼?姑娘的音容在我心中,卻一絲都沒變。”他將那一碗湯放入她手中,道:“當年我還隻是小卒一名,在衢州兵敗,受了傷,又找不到隊伍,饑渴難熬,淪落到小廟之中,若非姑娘當年一碗熱湯,早已沒了性命。”
她回想起當年奉師命去丐幫潛伏打探丐幫內亂之事,偽裝成個小乞丐,拿偷來的青菜豆腐活了米飯做了一鍋湯,救了一個瀕死之人,怎能想到那日邋遢至廝的乞丐能有一展抱負,揚眉吐氣的今日?可歎世事無常,又歎當時她朝氣蓬勃,自信滿滿,又豈料有今日,況當時身著男裝,他竟一眼認出自己,又有些驚詫。
他又道:“姑娘當時還戲稱此湯為明月翡翠白玉湯,可還記得?”她點一點頭:“記得。”他笑了一下,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姑娘這一碗湯是還姑娘當日恩情,不是敵人的施舍,姑娘不用再有顧慮,快些喝了吧。”
她一頓,拿了湯勺慢慢將那碗湯喝了,這幾日原就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今日這湯清淡,倒喝了一整碗,麵上也漸漸暈開一層血色。他接了碗,放在桌上,突然大力的將她拉入懷中。
她掙紮了一下,想翻腕點住他穴道,卻又頓住了,眸中有一股淡淡的近乎狂野又陰暗無比的光芒耀動,聽他道:“明真,他陳友諒荒淫無道,又怎值得你為他添葬?他斷斷配不上你,你要想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