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快活的去看王保保,本想從他臉上尋找一絲喜色,卻見他麵色陰暗,立馬背轉了身,她叫了聲:“保保哥!”他卻連應都不應一下,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仿佛聽見了什麼最不可置信的事實,轉身逃也似的離開屋子。
明珠心中雖不甚理解,約莫知道是因為他對雲楚的恨,其實,她又何嚐不恨,但她覺得,看在她的麵上,他那樣一個溫厚的人,總不至於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做出什麼來吧。畢竟,假如是師姐和他有了孩子,她一定會愛不釋手,天天抱在懷裏去。
可是,她錯了,第二天,王保保竟送來一碗墮胎藥。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是王保保?
抬眼瞧去,他眼中全是怒意,惡狠狠道:“他可是殺義父的大仇,無論如何,這孩子都不能留!”明珠連連搖頭,一直退到床邊:“求你,孩子是無辜的!”王保保卻絲毫不買賬,指了指桌上的落胎藥,道:“你要是自己喝了,我們彼此麵上都好看,我還拿你當好妹妹,好妻子,你若是不肯,我遲早也要除了這個孽種!”
明珠渾身打顫,似乎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對自己關心備至的表哥?再不說,這孩子還有一半她的血,還是察罕帖木兒的外孫啊!
她顫抖的如同風中瘦菊,任誰都不忍摧折。王保保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語調,可那一張英俊的麵孔卻難掩騰騰怒氣,甚至一絲冰寒的殺氣:“明珠,我可以容忍你一時心軟縱放那兩個小子,也可以容忍你一時不慎間接害了義父,甚至可以容忍……你失身於仇。但是,我絕不能容忍你為殺害我義父的大仇生下兒子。”
明珠張了張唇,卻吐不出一個字,這便是他的原則了,最低的底線,她觸碰了,若是不及時收足,他會如何?
“保保哥!”他走到門邊,卻聽她突然一喚。“何事?”回來這樣冷冰一聲。明珠指甲攥盡手心裏去,一字一字問:“師姐也是鳳家人,你看在她麵上總該為鳳家留個後吧。”
王保保回了頭,雙眸竟染上一絲血紅,與往日溫文爾雅的他大為不同,竟使得明珠打了個冷戰,他每一個字都冰冷如冰:“你說……雲楚害的我和明月不能有孩子,我為什麼還要為他留個種?”
明珠還要求他什麼,他已經不再搭理,摔簾出去了。隻有那一碗烏黑的藥汁,漆黑漆黑,仿佛這個世界,冰冷,漆黑,總也望不到邊去,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看不到一絲光亮。
一連幾日,都有一碗藥送來,明珠一直不肯喝,但她也知道,王保保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她這是在挑戰他的極限,等到有朝一日,他不願在忍,這孩子就完了。
所以,她必須逃,也隻能逃,可是怎麼逃?每天夜裏,她都會想,王保保何等謹慎嚴密之人,這帥府,比當初幽禁在縱橫山莊更為嚴密,其實,她當初未必就沒想過要逃,一開始是因著怕雲楚對付師父師姐,況且也真是逃不出去,再後來,是舍不得,總是希望能多看他幾眼……
她形同軟禁,雖吃喝都好,她卻不得不留個心眼,每一樣都要仔細辨認味道,先喂那隻小貓吃過,才肯吃,總會多留下一塊幹糧。古舊的梨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她像做賊一樣,從床下拿出包裹幹糧,一塊一塊的數著,仿佛,多那麼一塊,就多一分希望。可是,數著數著,眼睛越發酸澀,遠程哥哥,若是你在,也會這樣逼我麼?保保哥,你為何要這樣做?莫非這偌大天下,竟無一人真心待她?
大約過了半個月,王保保領兵出戰,她隱約聽得,是與察罕帖木兒同袍李思齊不對付了,這時候她感到時機來了,於是點了侍女穴道,換了衣裳逃走。
她輕功尚可,故而逃得並不困難,隻是到了外圍,那軍士發覺了,便有許許多多軍士包圍過來,她拔劍禦敵,卻總也不能逃脫,最後隻能靠著劍身,勉強站定,她太天真了,王保保又怎能不防備,那飯菜裏隻怕已經下了慢性的能壓製她功力的東西,她隻關心墮胎藥,卻忽略了……想到這,苦笑一聲,她真是世上最笨的女人……
那兵士已上來請她回房去,卻見她抬目看過來,那眼眸中的寒意,幾乎要將他整個凍成冰坨。
她緊緊握了劍,好吧,孩子,娘保護不了你,就來陪你。
剛橫起劍,就聽蹄聲隆隆,一隊馬絕塵而來。虎林赤一馬當先,控住馬韁,喝道:“元帥有命,令末將來接郡主前去行轅!”他掌了元帥印,那將官也不能多說。
那一刻,明珠眼中滿是恨意,她若是采用金針度穴之法,並不是不能打過他,她已然渾身是汗,再動手,隻怕孩子有閃失,誰能保證,王保保不是打了這個主意,讓她打到流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