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講述,我師傅把書放下,就拿起放在旁邊的拐杖想站起來,我忙過去攙扶,卻被他一手推開。見他要去櫃子上倒水喝,我立刻又過去說,讓我來。
這次我師傅沒有拒絕,打開暖水壺,暖水壺裏立刻冒出了熱氣,餘光看到旁邊有茶葉盒子,我想到師傅愛喝茶,就立刻給他沏了一杯茶。
茶水沏好,師傅已經又坐回到了八仙桌前,我恭恭敬敬地給他端了過去,師傅接過茶,依然不說話而是饒有深意的看著我,我被他看得發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師傅邊品茶邊看向門口,像是在端詳著什麼。半晌之後,師傅開口問我為什麼到他這裏來學藝。
我實話實說是為了錢,師傅點頭說,這個理由很市儈,卻又很現實,然後他又問我,覺得他為什麼學藝。
師傅為什麼學鬼匠,我還真不知道,如果說他也是為了錢,可住的地方隻是三間土坯房,以他的本事,要掙錢絕不至於住這種地方。於是,我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見到師傅臉色難看,我忙說對不起。
師傅也沒怪我,而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後讓我扶他進臥室。
我師傅的臥室挺簡陋的,隻有一張床,以及一張殘破不堪的書桌。不過,話又說回來,雖說他老人家是我師傅,可我在他家卻從未見過任何有關鬼匠的工具。
甚至有時候我都在懷疑,他底是不是鬼匠。
很快,我扶著師傅進入臥室,他說身子骨不便利,得到床上去躺會。我心裏惦記著千百裏家裏的事,可師傅他閉口不提,我是幹著急卻又不敢開口問。
師傅要上休息,我隻好扶他上床,又替他把鞋脫掉,蓋好被子。並在心裏盤算,等他睡著了,自己就離開,然後回去告訴千百裏,讓他另尋高人。
就這樣的,我師傅他躺在床上,我在床邊站著,不過我師傅並沒有閉上眼睡覺,而是一直盯著我看,我也不敢問他看什麼,就任由他老人家盯著看。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我發現師傅的眼角變得有些濕潤,深深地歎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斷指啊,你走的可惜啊,為兄替你感到不值啊!
突然聽師傅大發感慨,特別是聽到後半句話時,我隱約有些明白了,他說的斷指,應該是當初給我爹出主意的那個斷指匠,於是忍不住好奇問師傅,他老人家認識一指匠?
師傅瞥了我一眼,也不說話,雙眼無神地在我身上掃視了好半天,才緩緩移開眼神,兩行清淚滲了出來,眼淚滑過他蒼老的麵龐,滾落在床單上。
我連忙湊了過去,抬手準備替他擦了擦眼淚,沒想到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而是一把抓住我右手,緊接著,他開始身體開始輕微地顫動,神色也變得異常激動,嘴裏一直重複著兩個字:一指。
當時,我不明白師傅他老人家是什麼意思,也不明白他老人家到底想幹嗎,但看他那麼激動,我也不敢問,隻能讓他老人家一直攥著我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