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是,複製性記憶在我們得不到參照時將是最重要的阻礙。關於這一結論的實驗方麵的證明,大家可以參見巴特萊特的書,夏赫特爾在這一問題上也有卓越的見解。另外還有一個例子可以證明這一結論科學家們曾對一個印第安部落進行了一個夏天的實地考察。在考察期間,他們發現自己很難記住那些他們十分喜愛的印第安歌曲,不管試上多少遍。他們可以跟著一位印第安歌手把一首歌唱上十多遍,但是過不了5分鍾,他們就不能獨自地把這首歌重複出來了。對任何一個具有良好音樂記憶的人來說,這種情況都是無法解釋的;隻有當他意識到印第安音樂在基本結構和性質方麵非常獨特,因而人們不能對照著一個參照係來把它記住的時候,他才能夠理解這種經驗。此外還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更容易體會。這就是說,一個講英語的人在學習譬如西班牙語時所碰到的困難與在學習像俄語這樣的斯拉夫語時所碰到的困難是不大相同的。西班牙語、法語或德語中的多數詞彙在英語中都能找到相應的同源詞,一個講英語的人可以把這些同源詞用作參照係。但是由於這些同源詞在俄語中幾乎完全不存在,這樣,學習俄語就變得極其困難了。
語言的魅力
語言是一種標簽化的手段,主要是體驗和傳達命名性信息。當然語言也企圖界定和傳達那些特殊具體的東西,但卻常常由於其最終的理論目標而宣告失敗,比如可以參見詹姆斯·喬伊斯的著作或者關於詩歌理論的各種討論。
詩歌旨在傳達、或者至少是表達一種大多數人“無法說出”的特殊體驗,它要把那些本質上無名的情感體驗用語言表達出來,它企圖用那些起著組織安排作用的標簽來描繪一種新鮮的和獨一無二的體驗,而那些標簽本身卻既不是新鮮的,也不是獨一無二的。
在這一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一個詩人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用這些詞語來造成一係列類似關係、比喻或新的詞型。通過這些手段,雖然他還是不能描述出一種體驗本身,但他卻希望借此在讀者身上觸發起類似的體驗。他有時居然能成功,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如果他想把各種詞彙變成獨一無二的話,那麼交流傳達就會受到損害,例如在詹姆斯·喬伊斯的作品中以及在各種非表現藝術中就是如此。
·林肯在1946年9月28日出版的《紐約人》雜誌上曾登載過一個異乎尋常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前言就成功地表達了上麵這些觀點。這篇前言如下:
“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作好準備?為什麼我們朋友的所有書和所有充滿智慧的思想歸根到到底都並未向我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呢?關於人臨死前的情景、關於年青戀人的故事、關於丈夫不忠的故事、關於雄心勃勃的人成功或失敗的故事,我們讀得何其多也!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無一沒有反複發生過,沒有任何東西我們沒有詳盡、仔細地讀過上千遍,並且還精確地作過記錄。我們還沒有充分地開始生活,就被那些關於人心的故事淹沒了,人們不厭其煩、無所不用其極地向我們灌輸這些故事。但是當某一具體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們卻發現它一點也不像這些人描繪的那樣。這一事件是陌生的,而且是異常地陌生、異常地新奇。麵對著這一事件我們束手無策,我們才意識到,別人向我們說的話實際上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們。”
不過,我們還是不相信,個人生活在本質上是不可傳達的。我們在度過某一時刻之後就被驅使著要把它傳達出來,把那些在意圖上是誠實的而在最終效果上是虛假的話說出來。
因此,語言在處理某一事物時最多就是賦予它一個名稱,但名稱畢竟不能描述或傳達出這一事物,不過是給它貼上一個標簽罷了。一個人要認識特殊事物就必須充分地體驗它,而且必須親身體驗它,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即使是給經驗命名,也隻會給它罩上一層屏幕,使人不能進一步對它進行直接評價。
例如,有一天,一位教授與他的藝術家妻子漫步在一條小道上。當他看見一朵可愛的花時,他就問他的妻子這朵花的名稱是什麼,誰知剛一出口,就遭到他妻子的一頓斥責:“知道這朵花的名稱對你有什麼好處呢?你一旦知道了它的名稱就別無所求了,就不會再去欣賞這朵花了。”
我們常有的一種傾向,即根據我們給各種個體和情景所標的名稱來對這些個體和情景進行評價。這種說法表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即我們對某物進行歸類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們對它進行反應的方式。我們主要是通過命名來對事物進行分類的。當我們給某物命名之後,我們就傾向於根據這一名稱來評價它或對它作出反應。處在我們這樣的文化中,我們學會了對那些名稱、標簽或字詞進行獨立的評價,完全不顧及這些名稱、標簽或字詞對之能夠適用的那些現實情況。
像空中小姐和火車站的挑夫這兩類侍者,做的都是傭人的雜役,但請考慮一下這兩類人在社會地位和自尊方麵的差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