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門外飛舞的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變得肮髒無比，就像是地上揚起的淤泥。黛秋用鬥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站在儲秀宮中的假山後等待著。鬥篷中躲藏的她畫著精致的妝容，嘴上的胭脂就如世間最豔麗的花朵，讓男人忍不住用嘴去采摘，黑色輕柔的長發隻是簡單束起，沒有任何裝飾。
來接她的是個身形瘦小的小太監，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一雙黑亮的眼睛有著不一般的神采，如果他不是一個太監，黛秋覺得他一定會是一個在朝堂上很有作為的人。此人是個寡語的人，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語言對他簡直就是多餘。
“你叫什麼名字？”黛秋小聲問道。
“李元。”他簡單回答道。
黛秋默默將他的名字記在心裏，沉默寡語的人總會受到更多的信賴，皇後能將這件事交給他安排，就證明他不是一般的小太監，黛秋很喜歡這種少語的聰明人。
“你何時入的宮。”黛秋又問道。
“自我記事起就在宮中。”他答道。
“是嗎？”黛秋輕聲說道。
“對。我們要快些。”他提醒道。
黛秋不再說話，聽話地跟在他的身後。
此時風雪很大，宮裏走動的人不多，走了許久，黛秋漸漸失去了方向，鬆軟的雪地上沒有踩踏的痕跡，那小太監提著紅色的燈籠在前引路，刺骨的夜風攪動著空中飄揚的大雪，讓她有種置身荒野的錯覺，就連那火紅的燈籠也變得冰冷異常，黛秋抱緊懷裏的浴衣，心中更加忐忑。
“我們是要去哪？”她細聲問道。
“這裏通往玉暖池的後門，皇後娘娘交代姑娘不能被別人發現。”
“姑娘腳步要快一些。”他沉默了片刻，又出聲提醒。
黛秋咬著下唇，加快了腳步。
越往前走，地上的積雪變得越來越薄，前方的高牆上方依稀可見得煙霧繚繞。玉暖池是天然的大溫泉，水質如玉，在這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北國彌足珍貴，宮內的巧匠將這裏分成了大大小小數十個湯池，每一處都精雕細琢，並按等級分了區域，各宮的妃嬪需按照等級在湯池沐浴，不能逾越半分。
小太監將她帶到一處湯池邊停下，這是玉暖池外的湯池，上麵白霧彌漫，池中間隔著高高的院牆。
“姑娘是南方人，水性肯定不錯吧？”他問道。
黛秋愣了片刻，才說道，“還好。”
“姑娘要從這池中潛入皇上的湯池中。”他說道。
聞言，黛秋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李元，“皇後娘娘沒說過要用這樣的方法啊。”
“這是最好的方法。”他直接道，語氣不容人反對。
她以為是在湯池邊伺候，若是這樣進去，驚擾了聖駕，可是有大麻煩的，皇後娘娘這是在害她還是在幫她啊？
“這裏四處都是玉妃娘娘的人，隻有皇上的湯池是安全的，若是被人發現，姑娘怕是無法在這宮內安身了。”李元又說道。
聞言，黛秋無助地看著那小太監，那眼神比玉暖池的水還要柔，誰看了都會心軟，李元的心跳得很快，可還是冷言道，“姑娘可要想清楚，這樣回去，皇後娘娘定會怪罪。”
黛秋頓時覺得自己沒了退路，咬咬牙，脫掉鬥篷，穿著紅色浴衣的身體迅速沒入池中。
“等等。”李元叫住她。
她回頭看去，見他手裏拿著一條紅繩，那紅繩的另一端在池中。
“姑娘順著紅繩遊過去便可。”
他將繩子放到黛秋手裏，輕聲說道，“隻要你能在池中跳出皇後娘娘教你的那支舞，我以性命擔保，皇上絕不會怪罪你。”
黛秋點點頭，腦中出現了皇後絕美的舞姿，這支舞對她來說很簡單，隻可惜她從未在水中跳過舞。
溫暖的池水輕柔地包裹著她寒冷的身體，很快，她就如一隻回到水中從獲新生的魚一般，借著繩子的指引，遊到了繩子的盡頭。
她偷偷冒出水麵，裏麵燈光明亮而柔和，四周的玉璧上雕刻著龍的圖案，栩栩如生。
在湯池的另一端，她看到了宮中所有女人朝思暮想的人。水霧繚繞，她看不清他，溫暖的池水中，隻有他們兩人，她開始在水中伸展腰肢，水紋驚動了他。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目光，銳利卻溫暖，她身上紅色的浴衣緊緊貼著她白皙的身體，借著水的浮力，身體靈巧地在水中轉動，就如一朵妖豔的紅蓮。
他慢慢走過來，目光變得炙熱無比，仿佛要將她燃盡。她的心慌得不得了，苦苦支撐著身子，用最完美的體態詮釋著這支絕美的舞蹈。
“誰派你來的？”他忽然問道，聲音低沉而冷淡。
黛秋頓時亂了分寸，驚慌地看向他，不知何時，他們的距離變得不到一米，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俊朗卻淡漠，仿若她的引誘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惡俗低劣的表演。
“我……”黛秋剛開口，池中的水從四麵八方湧進她的鼻腔，她從未如此想逃離一個地方，水嗆得她狼狽無比，水性極好的她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在水裏拚命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