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安晴重新審視這份感情,這份道德允許內隻能被稱作“親情”的感情。她不再自欺欺人,開始愛屋及烏,也許世界上最寬宏大量的感情就是愛屋及烏了。盡管在安家內部兩個青年人的心中演繹得轟轟烈烈。盡管依依在安瑞身上體驗到不同於以往的關愛,可是她還是不能妄下結論,稱之為“愛情”,這兩個字對於她來說是多麼重,她的生命裏從來就不曾做好準備,迎接一份這樣的熱烈的感情。
從什麼時候開始,安瑞不再粘著姐姐。若不是安晴的細膩,安瑞也從不會通知她的姐姐。在依依開始的出現的時刻,安晴似乎就降了級別。
安晴當然沒有直截了當的對依依承認了自己對弟弟的愛,她隻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廣而告之似的講個依依聽。
“楊小白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轉學到你的班級,成為你的同桌,這些你都應該記得……”
一切仿佛就是命理的定數。楊小白自然而然的參與了依依和安瑞的每一項活動,也自然而然的愛上每個女孩都會傾心的安瑞。
錢依依的那次失憶,是高考之後的那次旅行。
說起來,若是在窮苦人的家庭,古老的傳統中,安瑞三人的名牌大學入取通知書,大概是光宗耀祖了。並且在某些地點,某些環境裏,他們的家庭甚至要大擺筵席,慶祝三天三夜。而他們就偏偏不是那窮苦人家的孩子,他們的努力,他們的付出,就權當是一種應得的東西。這些證書拿在手裏沒有任何懸念,沒有拿在手裏,那便是讓家庭甚至家族蒙羞的事情。可是盡管是蒙羞了,過些日子也會漸漸淡去,恐怕一生都不會提起,因為無論如何這家族的買賣他們都要接替,和上不上大學,念什麼大學,都沒有關係。
然而考完試之後,人總是要放鬆一下的。那年暑假,安晴帶著安瑞,錢依依,楊小白一起出去旅遊。他們終於離開上海,去了北京,從一個喧囂轉到另一個喧囂。
無論你是否做好了心理準備,旅行都注定是疲憊的,有時候是疲憊的身體,有時候是疲憊的眼睛。
旅行的最後一站是北京香山的紅葉。正值紅葉最紅的時刻,葉片看起來很飽滿,通紅的厚實,那裏深紅的色彩如同流動的河水,是一年周期中最後的亮相,紅得絢麗。那紅蔓延得漫山遍野,紅得酴醾,如果你夠細心,你已經可以聞到那些開始衰敗的氣息。
依依的母親從樓梯上摔落的時候,她著地的頭渲染開一片深紅,一點點蔓延開,那紅就像這酴醾的紅一樣。母親的眼睛大睜著,她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似的,在上樓梯的時候,她就良久的望著玩耍的依依,最終不知道從何說起,當她躺在樓梯下,還是大睜著眼睛,隻是斷了呼吸。聽到她的母親重重的摔下來,依依趕快跑過去。她隻看了一眼那些血從她母親的頭下滲出來,就被家裏的阿姨蒙住了眼睛。那也是最後一眼她看見自己的母親。
站在香山上,依依的眼睛好像被什麼東西灼傷,她不停的流眼淚,擦幹淨,眼淚又留下來。似乎不費任何力氣,她自然而然的想起母親的死亡,這紅像個凶猛的獸吞噬著她。它好像用力掐著依依的脖子,讓她在彌留的時光裏不斷想起那些深紅的顏色和母親睜大的雙眼。
他們四人就是在這個地方,以紅葉為背景,拍下了後來安晴手裏的那張照片。臨拍照的時候,依依還在不停的流淚,安瑞憐惜的走過去,抬起手幫她擦掉眼淚。依依躲閃開來,安瑞再走過去,他已經過了害羞的階段,開始主動“進攻”起來。依依再次甩開他的手,並給以一個要獲得原諒的眼神。小白走過來,討好一樣的推開安瑞,幫依依擦眼淚。
相機預留的12秒時間裏,安瑞疼惜的看著依依,他不了解依依的任何故事,他從未詢問過那些關於過去血腥的紅色記憶。眼前依依陌生的臉不帶一絲笑意。這似乎是第一次明確的回複了安瑞,她心裏沒有他,甚至是厭煩的。快門閃動的一刹那,安瑞還看著依依。
回家的路變得冗長起來,安瑞不再理依依,他覺得那麼不公平。曾經有那樣一段單車上的日子,讓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直到現在他感到自己被“拋棄”,淪落到這地平線下最陰暗的角落子,獨子承受著一廂情願,真是自找苦吃。
車裏的氛圍很尷尬,尷尬的時候總會有人充當“救世主”的角色,萬能的樣子,企圖調節出個別樣的氛圍。安晴給自己賦予這樣的角色,她開始講笑話,然後自己笑得前仰後合,笑過之後看著另外三個人都還各懷心事,自討沒趣。
尷尬過後,總會有人“沒心沒肺”的睡去,躲開“戰役”的唯一方式,也許就是離開,若是你的人不能離開這個尷尬的場合,那麼你總可以決定自己的思想。“睡眠”可以祝你一臂之力,也是逃避的最佳選擇。安瑞自然是睡不著的,他閉著眼睛,製造出要睡去安詳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