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的房間都是大同小異的,隻會根據價錢的不同,顯示不同“家庭式”的級別,他們力圖服務到位,讓住在這裏的人有在家裏的感覺。當然他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明白再貼心的服務也僅僅是帶來了“家庭式”的形式,而絕非內容。有些事情是注定如此,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了解了顧客的需要,自然把表麵的功夫做足,最起碼徒有其表的“雍容華貴”還是最基本的條件。這代表了一種態度,服務的理念。
安晴的房間算是中上等,屋裏的擺設多半是美麗而不實用的。在這個房間裏很少會產生家的感覺,那種顛簸的情緒會隨著你看到的每個物飾傳遞,直到最後充滿整個房間。這城市的賓館房間裏,曾經充滿過多少個人類似的情緒那,數不清,道不明。
錢依依對於房間的環境並不反感,在她的頭腦當中從來不曾完整的構建過一個家庭的概念。年少的時候,她那“小資”的母親曾經力圖粉刷掉房間裏所有的白色牆壁,把每個房間都裝飾出不同的韻味,她曾經流連在法國宮廷的奢華中,流連在中式的穩定中,流連在北非的熱烈中,她隻是流連,從未走出過那些房間。她穿著高跟鞋穿梭在房間裏的時候,就像一次次匆忙的旅行。
賓館的氛圍,就像母親構築的多個環境中的一個,熟悉得發了黴。
母親離開的時候,依依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擺弄著新款式的洋娃娃。母親在樓梯口長久的望著她,然後她緩緩地走上一級級台階,高跟鞋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裏回想著,重重的,篤定的。然後是一段嘈雜的碰撞聲,依依的印象裏,那聲音響了很久。從此母親那高跟鞋的聲音永遠消失在空曠的房間裏。
賓館裏的環境對於依依來說似乎親切,她甚至能聽見高跟鞋規律的節奏,像是悼念。
安晴看到依依很高興,她欣喜的流出了眼淚,這一舉動是上了年紀的老婦才會有的行為吧,或者是瓊瑤阿姨的連續劇。安晴的臉很陌生,像是前世的友人突然到訪,隻是喝過“孟婆湯”看著熟悉,終究不能親近。
安晴讓依依坐下來,簡單的寒暄起來,諸如依依長大了,變得越來越漂亮了之類的客套話,漸漸的就要進入主題。
安晴的表情很做作,她說:“看見了小說的連載,就知道是那小子剽竊了你的作品,寫的都是你們小時候的事情,怎麼沒告他?”
對於安晴假惺惺,依依一眼就覺察出來了,她隻是不想戳破,她想著安晴總是要告訴她什麼重要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緊緊是來為她版權的問題。
依依還是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以免安晴生事端:“我和石韋是好朋友,提到小說創意的時候他很喜歡,我把過去的事情講給他聽,誰知道他就寫出來了,很多東西,到後來我不太喜歡解釋,就直接執筆寫出來了。他沒有剽竊我的作品,隻是改編了我的經曆。”
“是嗎?”安晴半信半疑,但是很明顯,事不關己。
安晴接著問:“可是後來你上了大學前的那些日子,你沒有講給他聽,怎麼很不愉快?”
依依頓了頓:“沒有,隻是不記得了,安晴姐,很多東西我都想不起來了,所幸就不想了。”
安晴明白她這次沒白來,冒險通過打擊石韋聯係依依也沒錯。依依果然沒有恢複記憶。她頓時興奮起來,好像是勝券在握了。
安晴憐惜的看著依依,那表情像極了片長跑龍套的二級演員,拙劣的演技。“依依,看了小說我就知道,對於那些事情你根本就沒想起來。”
依依疑惑地看著安晴。安晴接著說“雖然我不知道事情發生之後,錢伯伯為什麼要把你送走,我當時是不讚成他這樣的做的,你失去了記憶,一定覺得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很不公平。沒有小白,沒有安瑞在身邊感到寂寞吧。”
依依更加疑惑了。她終於開口發問:“安晴姐,石韋給我你的聯係方式的時候告訴我,小白得了白血病,你是來接我回去的是嗎?你剛才說什麼失憶,什麼意思?”
“依依,這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今天晚上留在這,在帶你回去之前,你必須明白這些事情。”
對於安晴,依依並不感到相親,她從小沒有養成與人親近的能力。曾經的曾經,那些該從母親身上學會的東西,都被什麼冷酷的奪去。給依依留下的單一冷漠的表情。即使對於安晴是不能親昵的,還至少可以信任。記憶裏,安晴是他們大家的姐姐,帶著年少的他們走過青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