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已經恢複了平常的心緒,和他的目光接觸不到兩秒鍾,輕笑道:“九叔不善與人交流,人卻是很好的,你別放在心上!”
“長者為尊,我隻怕怠慢了老先生!”於宇軒收回目光,也沒有太在意剛才的事,聯想起一句俗語———高手都在民間啊。
婉兒自顧地笑了笑,拿起於宇軒破了的軍裝穿針引線,細細地縫補起來,於宇軒臉上多了一份少有的認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婉兒,那個心細為自己縫補衣裳的女子,竟讓他看得有些朦朧恍惚。
一聲雞鳴斷了兩人間的沉默,婉兒用牙咬斷線頭,笑道:“怎麼了,盯著我看了這麼久,一句話都不說,像個呆子似的.....”
月光透進窗子與燭光相互交織在一起,於宇軒看著婉兒在月光映照下略顯清謐的臉頰,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兒時的記憶中,燭光下的奶奶也是這般溫馨地幫他縫補著衣裳,那時,奶奶是為他撐起了全世界的柱子,他現在都還記得奶奶死時的情景,猩紅的血噴灑在他稚嫩的臉上,那血尚有餘溫,腥的味道,他的世界開始一片片坍塌,眼前隻有流動的紅色,憤恨,綿綿不絕,無盡的恨意,在那毀天滅地的暴戾之前,悲傷都已經來不及了。
“你知不知道,看著親人在自己麵前死去的滋味,是怎麼樣的嗎?”於宇軒空洞著聲音突然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什麼?”婉兒神情微微一變,看了看於宇軒,隻見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臉上浮現出一種一時難以控製的情懷,那是婉兒從來不曾在他身上看到過的畏懼,遠超於人類對死亡的恐懼。
於宇軒眼角的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對著這個半月來無微不至照顧著他的女子,他竟難以控製自己的情懷,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飄渺:
“從我記事起身邊除了奶奶就再沒有別的親人了,奶奶死後,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兄弟姐妹,淒苦的孤兒!”
於宇軒低低地說著,彷佛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反觀婉兒有些心不在焉,想開口又不敢開口,隻能靜靜地聽著。
“孤兒就孤兒吧,反正人怎樣都會活下去的,隻要活著就能幸福,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後來,我得到了大小姐的賞識,追隨在她身邊出生入死,那時我時常聞到死亡的味道。。。”
婉兒越聽臉色就越慘白,臉色越慘白心跳就越快,這個孤兒一般長大的孩子,他的父親可是身披戰甲,手握鋼槍,馳聘於千百人之中,護衛著她與皇兄抵死拚殺的三十萬禦林軍統領葉建陵嗎?
如果當年不是自己極力勸諫,或許那場宮廷秘亂便不會發生,葉將軍也不會落得遠離故土,流離海外的下場,他的兒子更不會從小孤苦無依,風雨飄零,是她害了他家破人亡,害了葉家骨肉分離。
於宇軒並沒有察覺到婉兒的異樣,低沉而緩慢,知足地輕聲道:“婉兒姐,你知道嗎?我喜歡上了你身上的味道,像家人一樣的味道!”
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暖心的話,竟讓婉兒心緒如潮,血脈再度噴張起來,目光呆滯了片刻,情難自製地顫抖了一下。
幾乎是在於宇軒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看見婉兒眉頭皺了一下,不小心被針尖刺破了指腹,一滴鮮血滴落在了那件原本就沾染了血跡的衣服上,就好像落在了燒紅的鐵塊上,瞬間蒸發。
於宇軒從他的角度上剛好看到了這一幕,雖然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光線影響,但憑借他神槍手的良好目力,他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一縷蒸騰的血氣。
“婉兒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