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豫讓,姬姓,畢氏。春秋戰國時期晉國人,是晉卿智伯的家臣。豫讓與其說是一個刺客,更像一個俠。
如果用“新舊衝突、禮崩樂壞”來形容春秋,那麼戰國時代就是“烽煙四起、亂世爭雄”。從春秋過渡到戰國有兩個重要的標誌事件,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而豫讓便處在這三家分晉的曆史洪流中。
公元前573年,晉厲公被殺,晉國出現了“六卿強,公室卑”的局麵。所謂六卿,即韓、趙、魏、智伯、範氏、中行氏等六家新興勢力,他們不斷地對舊公族發起鬥爭,並逐漸占了上風。與此同時,六家內部也是矛盾重重,爭鬥不休。先是範氏與中行氏被打敗,逃往齊國。再後來(公元前453年)智伯聯合韓魏兩國伐趙,包圍了晉陽城。危急之時,趙襄子的手下張孟談偷偷出城,以“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說服了韓趙兩國國君,促使他們倒戈,最終打敗智伯的軍隊並殺了他。趙襄子由此十分怨恨智伯,他將智伯的頭顱塗漆一番當作酒器,以示侮辱。
當時權貴多養士,此番事情傳到一個智伯的舊士豫讓耳中,豫讓頓時十分悲憤、他本在智伯失敗後遁逃於山中,現在他知道:他在山中呆不下去了。
豫讓想為智伯報仇。是因為忠嗎?不、如果是忠,早在智伯失敗時他就應該有所表示。豫讓自己的誓言告訴了我們,他為智伯報仇的原因:“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仇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
士為知己者死,一句話說出了多少人的心聲。世間難求一知己。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豫讓曾先後在範氏、中行氏那裏做事,由於沒有得到賞識而無所作為,便轉到智伯門下。智伯對他非常尊重和信任,使他有了用武之地。
豫讓此行是為了知,與忠無關,與錢財無關。
所以豫讓是俠,殺手是殺手。後世的俠越來越少了,剩下的隻是殺人的機器。儒家的禮教思想或許是導致俠消失的根本原因。春秋戰國時期,由於戰亂不斷,各國的君主和領導人為了自己的發展,必須要廣納人才,否則就會失去競爭力。因此,在亂世中,君主和領導人才能真正地做到站在平等的地位以誠相交,成為“士”的知己。
而秦始皇大一統之後,在全國上下建立了嚴格的等級製度。你天生就是下等人!這樣一來,便沒有了朋友與知己,有的隻是奴才和主子。
豫讓去行刺了,他本不是刺客,現在為了報答知遇之恩,他要去了。
豫讓先是改名換姓裝作下人混入趙宮中,某天趙襄子上廁所的時侯。豫讓挾著匕首,裝扮成塗廁之刑人,欲刺趙襄子。趙襄子警覺發現後,豫讓被抓,趙襄子的手下們紛紛說要把豫讓殺了。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襄子也有君子之風,認為豫讓是賢人,便把他完好無損的放了。那時候我們的祖先,即使麵對不共戴天的仇敵,如果對方德行高貴,依然會對其敬佩有加。
故事結束了嗎?還沒有。豫讓還沒有放棄,不為報仇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愧矣。
豫讓已經暴露,於是他對自己進行了一次殘酷的摧殘偽裝。他先把自己的劍眉和胡須悉數刮盡,又在身上遍塗黑漆,不久便生出一身慘不忍睹的癩瘡。從此流浪街頭,以乞討為生,掩人耳目,時刻準備著伺機再對襄子下手。一天,在街頭市場,豫讓被自己的妻子碰上,妻子喃喃自語道:這個乞丐的聲音太像自己夫君了。豫讓頓覺自己偽裝得還不徹底,為避免被人看出破綻,他又一次吞下一塊塊燒紅的木炭,燒壞自己的聲帶,直到他再說話時,連自己也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了。但他的一位摯友,還是從他走路時的體態輪廓認出了他,不禁淚流滿麵,大惑不解地問他:“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十分悲痛憐惜,泣曰:“以你的才華,去在趙襄子手下謀職,襄子必親信與你。這樣再為智伯報仇,不是容易很多?何苦自殘己身呢!”豫讓曰:“既已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豫讓的邏輯固執而簡單,既然去侍奉人家就要真心相待,去不懷好意的謀殺之,就是心懷二心之人。這是他深惡痛絕的惡行。他之所以如此煞費苦心,把自己折磨成這等模樣,就是要為天下的人樹立個榜樣,讓與人交卻心懷害人之心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