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魯門時代,新政對華爾街仍然有猜疑,最終發生了對摩根利益的最後一次攻擊。1947年10月,司法部對17家投資銀行及其交易組織——投資銀行家協會——起訴,指控他們違反反托拉斯法,陰謀壟斷承銷業務。這樁訴訟——美國政府控訴亨利·摩根等案——認定摩根士丹利為主謀,而哈羅德·斯坦利則是狡猾的策劃者。誰也不會認為規規矩矩的斯坦利是陰謀家,當時他已經年逾花甲,毫不客氣地斥之為"一派胡言亂語"。他認為這個訴訟的唆使者是克利夫蘭的金融家賽勒斯·伊頓——奧蒂斯公司的首領。他的投資托拉斯在1929年股市崩潰時垮台,故想在金融市場上卷土重來。斯坦利隱晦地點到伊頓說:"不管出於什麼動機,有人誤導了司法部。"2這17家風頭十足的合夥者綽號叫"17家俱樂部"。他們的證券承銷額占華爾街的70%。這批嫌疑犯包括庫恩——洛布、高盛、雷曼兄弟、第一波士頓、史密斯——巴尼、基德——皮博迪、狄龍——裏德以及德雷克塞爾公司。諸如拉紮爾兄弟、美林、所羅門兄弟等公司(他們非常同情政府的起訴),當時還沒有足夠的影響,不至被懷疑犯有彌天大罪。但是,有些公司因為被排斥在這批出眾的殉難者行列之外心中隱隱作痛。沙利文和克倫威爾公司的辯護律師阿瑟談到這些被政府所冷落的公司時說:"這使他們感到成了二等公民。"3這個訴訟還擴大了30年代末期臨時國民經濟委員會的指控。主要的煽風點火者是口誅筆伐批評摩根,主張鐵路和公用事業的債券發行應進行競爭性投標的那批人——賽勒斯·伊頓,持異見的鐵路實業家羅伯特·揚,阿利甘尼與契薩佩克和俄亥俄鐵路公司的董事長。揚曾在1938年契薩佩克和俄亥俄鐵路公司董事會上對哈羅德·斯坦利突然襲擊,要求競爭性投標。還有哈爾西——斯圖爾特公司的哈羅德·斯圖爾特,此人曾為公用事業大王塞繆爾·英薩爾融資的銀行家。雖然哈爾西——斯圖爾特和伊頓的奧蒂斯公司比17家俱樂部的有些公司還要大,但是他們卻未被起訴,可以證實懷疑他們挑動是有依據的。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斯圖爾特和伊頓向司法部作了十多次彙報。杜魯門當了總統以後,他們的努力有了點名堂。杜魯門是布蘭代斯的門生,讚成債券發行實行強製性投標,從而在公司和他們的關係戶銀行之間打進一根楔子。
當司法部在1947年第一次起訴時,有些權威人士看出杜魯門想恢複富蘭克林·迪拉諾·羅斯福對"貨幣兌換商"的進攻。如果是這樣的話,杜魯門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因為那時已經沒有公眾嚷嚷著要幹掉銀行家了,他們現在好像是披著巨人外衣的侏儒。這次訴訟正好發生在收入微薄之際,貨幣托拉斯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值得大驚小怪。新政把真正的金融巨頭——老摩根財團、國民城市銀行和大通銀行驅趕出證券行業。在這17家俱樂部中,居然有10家公司總共還不到500萬美元的資本。如果把摩根士丹利和排名在其後的7家投資銀行的資本加在一起,也隻是1929年大通和國民城市銀行證券附屬公司的三分之一。做投資銀行業務的都是年歲在50歲或60歲以上的頭發花白的溫文老人,而年輕人依然躲避那個死氣沉沉的華爾街,它還沒有真正從1929年的災難中恢複過來。
此案被交給哈羅德·梅迪納法官審理,他就像在夜總會裏站著演獨角戲的喜劇演員,一人包辦了這場官司。他戴一副眼鏡,打著蝴蝶結領結,胡子修得整整齊齊,深深地皺著眉頭,抽著雪茄煙,坐在那裏主持這無休無止的審判,就像疲憊不堪的格勞喬·馬克斯,扼殺了公訴的自信心。梅迪納是在1947年被杜魯門任命為法官的,他犧牲了當開業律師大賺一筆的機會。用他自己擅長的話來說——那些曠日持久、難以對付的複雜案子是真正的"臭案子"。他主持了對被指控為陰謀顛覆政府的11個共產黨官員的暴風雨般的審判以後,贏得了"耐性法官"的雅號。但是,在這場沒有陪審團的對17家俱樂部的審判中,他的耐性喪失殆盡。這個案子拖了6年,審案記錄達32000頁。梅迪納把它變成了一個喜劇般的煉獄,讓人們不時地從中發出痛苦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