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懷特·惠特尼·莫羅和湯姆·拉蒙特,要為爭奪摩根首要政治家和理論家的殊榮而一決雌雄。莫羅在20世紀20年代的名望大大得益於他與總統的友誼。當庫利奇總統就職時,記者們向莫羅蜂擁而來,請他發表評論,並對他可能得到的高位做種種猜測。他倆是阿默斯特學院1895屆最親密的朋友,作為室友,相處一年。他倆都記得,當年他們曾坐在山頂上,縱情展望未來。據說,在大學四年級時,大家都一致推舉莫羅為"前途最輝煌者",隻有莫羅投票選了庫利奇。莫羅後來說:"庫利奇在大學是非常文靜、矜持的人。"他是能夠窺見總統內涵的少數人之一。1莫羅是學古代文明史的,他想給20世紀20年代世俗的、甚至是肮髒的世界披上濃鬱的古典色彩的外衣。他在20世紀20年代領導"阿默斯特學院推舉庫利奇加入總統委員會"時,為他的老朋友樹立起一個光輝燦爛的形象:"庫利奇是一個不尋常的人,是超驗主義哲學家和務實政治家的奇妙結合。"2莫羅同樣不乏溢美之詞,對拉蒙特說:"我想,產生庫利奇這樣的人來應付當前的緊急狀態,真是一個奇跡。"3而庫利奇談起莫羅,同樣深表敬意。庫利奇說莫羅敏而好學,卻沒有通常的書呆子氣。"他待人友善,富有同情心,但同時又總是很有尊嚴……他毫不自私自利,也從不想出人頭地,或擊敗任何人。"4有人猜測,庫利奇巧妙地以莫羅自己所向往的那種學者形象來表現他。在1920年競選總統時,莫羅把耶魯大學經濟學家威廉·格雷厄姆·薩姆納寫的四卷書寄給庫利奇。庫利奇在競選的旅途中令人難以置信地回信說,他幾乎把四卷書通讀了一遍。庫利奇說:"我認為總的來說,他的論點是對的。"但又補充說:"我不認為人類的存在像他說的那樣,建立在美元和美分的基礎上。"5人們說庫利奇深知莫羅的能力和特點。莫羅稱呼他為"親愛的卡爾文",而庫利奇則通常以"莫羅先生"作答,似乎他不是在給老同學,而是在給一位年長的智者寫信。
莫羅和拉蒙特及拉塞爾·萊芬韋爾一起,為摩根財團創造了一種文化氛圍,從而使之成為"銀行家之家"而名聲大噪。他們舞文弄墨,發表演說,參與外交政策委員會,擔任基金董事會董事等。他屬於20世紀20年代的這樣一批信徒:相信企業家能憑其智慧,管理美國的政治事務。莫羅身材矮小,才智敏捷,奇思迭出,表現出專家的風度。他深邃的藍眼睛常常凝視遠方,似乎總能看透表象。他戴一副夾鼻眼鏡,穿著寬鬆肥大的褲子,與講究服飾、風流倜儻的摩根世界從來格格不入。摩根銀行曾經在男盥洗室的門口派一個聽差,專門提醒他在離開盥洗室時要把吊帶拉上。他在參加哈裏·戴維森女兒的婚禮時,滿身散發著樟腦丸的氣味,其他的合夥人隻得讓他穿上一件皮衣,以擋住氣味。摩根的紳士們身材高大,殷實富足,充滿自信,而莫羅服裝上的缺陷似乎象征著在這個高雅豪華的摩根世界的內心深處,有心神不安之感。
莫羅像許多聰明而專注執著的人那樣,都是出名的心不在焉。他有一次參加拉蒙特夫婦舉行的晚宴,拿著吃了一半的橄欖比劃個不停,直至拉蒙特的仆人梅特卡夫遞給他一個盤子,讓他把咬得溜光的橄欖核放在裏邊。莫羅坐火車的故事在J.P.摩根公司廣為流傳。列車員對他檢票,他找不到票,在各個兜裏亂掏,其實車票被他叼在嘴裏。莫羅對列車員說:"我敢說,你一定認為我不知道票子就叼在嘴裏,事實上我正在把日期嚼掉。"有一次在洗澡時,他大聲叫聽差拿一塊泡沫多點的肥皂來,後來發現問題不是出在肥皂上,而是他根本沒有脫掉睡衣。
像拉蒙特一樣,莫羅不滿足於單純的銀行業,而渴望著更加精美的東西。他聲稱對這個行業的技術方麵一竅不通,自稱為"銀行裏的律師"。6作為外交時代的銀行家,他在華盛頓如魚得水,一點不亞於在華爾街。他執著地希望在知識界實現遠大理想,他閱讀布萊斯和修昔底斯的著作,撰寫文章讚成國際聯盟,洋洋灑灑地引經據典,而且都深奧難解。他源源不斷地送書給庫利奇讀,諸如哈勒姆的《英國憲章史》。在摩根曆史上,莫羅的事跡之所以與眾不同,乃是因為他從未完全放棄年輕時追求的目標或政治抱負,而把合夥人的地位僅僅視為跳板。
德懷特·莫羅來自匹茲堡的清貧之家,在人生旅途中一路登上世界金融高峰,其曆程令人感歎唏噓。他童年的經曆使人讀之悵悵。他的父親是一所中學的校長,含辛茹苦,維持全家生計。德懷特臉色蒼白,體弱多病,他繼承了父親對教育的崇敬和對貧困的恐懼。他14歲中學畢業以後,幹了4年雜事,直到夠年齡上大學。他靠學生貸款上了阿默斯特學院,穿的是雅各布·希夫的兒子莫蒂默給他的舊襯衣。他給別的學生輔導,以使收支相抵。他生活極其節儉,為了省錢,連煙鬥都是和室友合用的。從哥倫比亞法學院畢業以後,他在華爾街的裏德——辛普森——撒切爾——巴納姆公司裏謀得了一個職位。這是一家擅長從事公用事業法業務的公司。不到7年時間,他成為公司的合夥人,此時該公司已經改稱為辛普森——撒切爾——巴特利特公司。他住在新澤西州的恩格爾伍德,一天下雨時,他和哈裏·戴維森雨傘相碰,一路上結識了湯姆·拉蒙特。1914年,這兩位合夥人就聘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