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討論1億美元貸款期間,拉蒙特和馬丁·伊根說服德馬蒂諾大使向墨索裏尼建議請美國提供一些新聞服務。拉蒙特說,此舉的目的是"使我們的金融界更加真實地了解意大利的情況"。32聽到這一想法,墨索裏尼喜形於色。

1927年,一場秘密行動開始了。由意大利政府出錢,美國新聞小組負責撰寫有利的新聞報道,爭取一些人。要挑選一位合適的美國記者來領導這項工作,曾遇到一些困難。第一候選人是美聯社記者珀西·溫納,他曾這樣描述墨索裏尼:"領袖是一位以千百萬人民作畫筆,以國家為畫布的藝術家,他遠遠超過了典型的政治家或者甚至是獨裁者,已無法用任何定義來表示。"33當溫納的位置由一名盲目且煽情的奉承者取代之後,就連德馬蒂諾也感到減輕了幾分負擔。新聞小組的早期準備工作得到了拉蒙特的認可,這項計劃最終是在他的意美協會的支持下進行的。

這位伍德羅·威爾遜的門生拉蒙特怎麼會成為墨索裏尼的同謀呢?這裏也有部分個人的原因。拉蒙特對意大利有一種浪漫的感情,對他本人贏得的這位客戶有一種占有感。他在摩根銀行所受的熏陶,使他學會了怎樣超越凡塵,怎樣為重要的客戶移動大山。這種用個人感情來從事業務的做法很適合拉蒙特,因為他有各種不同的或者甚至是自相矛盾的雄心壯誌。他渴望成為一名偵探、政治家、黨派之間的調停者、美食家,等等。他酷愛政治,倒不是出於意識形態方麵的競爭,而是為了玩弄陰謀詭計,下大賭注和命運打賭。因此,他能與各類不同的政客進行合作。華盛頓對意大利貸款的默許,進一步消除了本來可能還會存在的限製。

拉蒙特在意大利的"冒險事業"暴露了另外一些問題。那種個人色彩很濃的"關係銀行業務"意味著銀行家將與客戶分享利益,並和他們聯為一體。銀行家們會感到有責任使客戶的證券發行獲得成功。拉蒙特曾說,當摩根財團將大筆普通股票推向市場時,它便承擔了一種責任,這不僅僅是要保證發行公司具有償付能力,而且還包括該公司傑出和成功的管理。這是昔日的倫敦傳統。皮爾龐特在處理那些瀕於破產、恣意揮霍的鐵路公司時,繼承了這一傳統。現在這一傳統變成了一項支持獨裁者的政策,他們的債券由摩根財團來發行。盡管向主權國家提供貸款有其政治意圖和道義上的責任,這與傳統的銀行業務有所不同,但是"關係銀行業務"的方式卻被完整地繼承下來了。

摩根財團之所以不斷介入意大利的業務,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梵蒂岡。早些時候,教皇庇護十世曾後悔沒有向皮爾龐特征求投資建議。在1920年末,庇護十一世時期,羅馬教皇的這一願望總算有了結果。新的關係還要歸功於傑克·摩根和教皇的友誼。在教皇擔任梵蒂岡圖書館館長時——他被稱為拉蒂主教,那是他的早期化身——他就曾為摩根校勘過一套從埃及一所修道院的枯井裏挖掘出來的60冊古埃及語《聖經》古本。他是一名精通早期基督教文稿的專家,一直在研究這些羊皮紙,直到人們能夠讀懂為止。校勘工作整整花了12個春秋,這些古籍方退還到皮爾龐特·摩根圖書館。

對摩根和梵蒂岡關係更為重要的一個事件就是1929年的拉特蘭條約,該條約解決了意大利與羅馬天主教會58年的爭端。遠在1871年,意大利控製了教皇的各個諸侯國,這些國家包括了幾乎整個意大利南部,每年曾為梵蒂岡上繳數目可觀的貢金。1929年,墨索裏尼不僅承認了梵蒂岡的主權,並且還為所占領的土地賠償了9000萬美元。這筆巨款是以意大利政府債券的形式償付的,相當於15億裏拉。

在這之前,梵蒂岡管理資金的方式既保守又原始。20世紀初,教皇萊奧十三世把金幣裝在一隻大箱裏,藏在自己床下。但是庇護十一世很有點兒米蘭人的那種商業頭腦。他要用現代的、世俗的方式來管理梵蒂岡的資產。1929年6月2日,教皇庇護十一世與意大利商業銀行的貝爾納迪諾·諾加拉進行了會談,這是羅馬教會曆史上少有的會見之一,在梵蒂岡的日曆上沒有記錄。諾加拉不僅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銀行家,他還有許多當神父和修女的兄弟姐妹,從而使他這位俗人得以參與梵蒂岡的秘密計劃。

教皇請諾加拉幫助建立羅馬教皇特別行政署,把意大利政府債券轉為一種由各種不同股票構成的投資組合。這項計劃是秘密進行的,一年隻出一份報告,由諾加拉親自遞交給教皇審查,然後教皇將報告存放在自己的保險櫃中。庇護十一世對諾加拉的投資計劃不加任何限製,這位銀行家有權進行股票、黃金、房地產以及股本投資。諾加拉決定在國外的一些金融中心挑選最好的投資谘詢公司,恐怕還是受到了他與富米的個人友誼的影響。他選中了紐約的J.P.摩根公司、倫敦的摩根建富、巴黎的摩根公司(這是20世紀20年代末期巴黎分部的新名)、荷蘭的米斯霍普公司、瑞典的瓦倫伯格家族的斯德哥爾摩思斯克達銀行,以及瑞士聯合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