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特不願意加入石油巨頭和墨西哥之間含糊不清的、往往是狂暴的鬥爭,從而破壞他的債務談判。他也敷衍了事地為他們做了些遊說工作,但一般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石油巨頭們並不講究戰術,恣意踐踏不聽命於他們的政府。拉蒙特在1921年從墨西哥回國以後,標準石油公司的首領沃爾特·蒂格爾轉給他一份未署名的墨西哥人的備忘錄。蒂格爾在附信中輕快地說:"總的說來你可能會有點興趣。"18這份保存在拉蒙特案卷裏的備忘錄令人震驚,簡直是賄賂整個墨西哥政府的藍圖。它首先把墨西哥的國家要人說得十分卑劣:"墨西哥人,特別是墨西哥傳統的職業政客,經過400年的訓練以後,被兩個動機所主宰:其一是害怕力量——武力,其二是追求個人的利益。……對愛國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呼籲是不會被理解的。"這位匿名作者繼續寫道,使用武力代價太大,好像在墨西哥的動機隻是為了金錢。他認為奧夫雷貢被黨的激進分子所挾持而無可奈何,不可能滿足他那些貪得無厭、野心勃勃的將軍的要求。如何使他擺脫他們的影響?"要擺脫這種勢力,把權力歸還總統,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具有財力來一統天下。錢會改變他的內閣,改造他的議會,使他控製各州州長,讓他能撤消或修改目前不能令人滿意的法律。"備忘錄的作者建議成立一個墨西哥銀行,以便為奧夫雷貢提供足夠的資金——這也就是摩根財團應該參與的方麵。這家銀行可以掛上農業開發銀行的牌子,但是其存在的目的是出錢,由奧夫雷貢個人支配。作者的結論是,大大方方地塞錢,將會取得奇跡般的結果:"他內閣裏的不良分子將會得到一筆錢,被派到國外去擔任一個美差。他的議會中的一些礙手礙腳的激進分子可被排除。很快可以看到激進的反對派一旦擁有財富,就會成為穩定的保守力量。……這樣的一個銀行就可以主宰整個墨西哥的金融和經濟生活,而這種機構的美國董事也可以和華盛頓保持密切的聯係。"19從拉蒙特的案卷裏看不到任何答複或後續行動。也許他是口頭答複的。很可能他大大地吃了一驚。他也可能認為沉默是表達蔑視的最雄辯的方式,或者至少可以避免和一位重要的客戶發生衝突。拉蒙特決不是跟在政治唱詩班裏人雲亦雲的人。但是摩根財團也不想與肆無忌憚的卑鄙行為有染。銀行有嚴格的政策不準支付所謂費用或傭金,通常以新英格蘭式的刻板態度對這種要求漠然置之。標準石油公司的備忘錄以美國20年代在拉丁美洲經商行為的陰暗的標準為參照,為摩根銀行的判斷提供了一個基準。
此後在20年代初進行的墨西哥債務談判可以三言兩語地加以總結。取得的一些勝利都是曇花一現,緊接著便是新的違約和絕望。拉蒙特的天才手段最多也隻是在短時間內起到緩解作用。1922年,他和墨西哥的財政部長德拉韋爾塔談判了一項協議,使奧夫雷貢贏得了他所渴望的美國的承認。這項協議要求拉蒙特作出巨大的讓步,包括減少利息付款,分45年還清。這項協議在1924年初暫時中止。除了其他因素以外,石油公司報複性地轉向政治上更加順從的委內瑞拉而使墨西哥的石油生產下降也是一個重要原因。1925年又達成了另一項債務協議——這次第一筆付款降到可憐巴巴的1070萬美元。但是這項協議很快又被撕毀了。原先大膽地要求全額清償的銀行隻得接受比原貸款越來越小的數額。在20年代末最後處理這筆墨西哥貸款時,拉蒙特發現他的談判對手居然不是墨西哥人,而是意想不到的足智多謀的德懷特·莫羅——他從前的合夥人、新近任命的駐墨西哥大使。
共和黨逃避承擔全世界的責任的態度,為摩根財團提供了新的機會。哈丁、庫利奇和胡佛政府頌揚企業家,蔑視政客,拉了一批金融家在經濟會議上當他們的代表。這一舉動反映了20年代對企業界人士的崇拜,他們被稱為具有遠見的能解決問題的人,政客辦不到的事他們就能做到。這種新的狀況很適合摩根的合夥人湯姆·拉蒙特、德懷特·莫羅和拉塞爾·萊芬韋爾,他們把自己想象為金融外交家,有時候自嘲自己技術上幹不了銀行業中那些較為平淡無奇的業務。在20年代,摩根合夥人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參加海外的會議,作為共和黨政府的合法掩護人,他們的全球意識之強,連他們自己都不想承認。因此,摩根銀行從為它所悲歎的孤立主義中獲益。華盛頓使用了與第一個中國銀團相同的私人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