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美元貸款的日程秘不宣露。拉蒙特兩次同國務卿休斯交談,休斯說他很高興"讓日本人民見證兩個偉大的英語民族對日本和日本人民的友好感情"。9華爾街融資再次表現了政府政策的轉向。聘請銀行家作為事實上的大使有一個內在的問題,即他們可能會轉而效忠外強。畢竟私人銀行家所受的傳統熏陶是對客戶絕對忠誠。正如當年皮爾龐特會對鐵路債券持有人負責,湯姆·拉蒙特感到對日本債券持有人也應同樣負責。摩根財團相信日本的成功與自己相關,因而感到必須為其重要的客戶在政治上助一臂之力。甚至由於摩根主持了這項巨額地震貸款,其合夥人也代表日本人卷入了政治爭吵。他們抗議"排除日本人法",此法的宗旨是阻止日本移民,頗有種族主義的因素。他們向美國國會抱怨美國海軍在夏威夷附近遊弋,使日本人心中很不安定。東京和華爾街23號現在是你吹我拍,互相奉承。到1927年,日本天皇授予傑克·摩根聖寶勳章,授予拉蒙特旭日勳章。1931年,拉塞爾·萊芬韋爾獲得二等聖寶勳章。美國銀行家們難得有此殊榮。
效忠於外國客戶、並且與他們的生存休戚相關的傾向,對摩根財團來說有著深遠的影響。到20世紀20年代中葉,拉蒙特吸收了3個新客戶——日本、德國和意大利,它們的事業將和美國發生嚴重的衝突。摩根銀行和這3個未來的敵國發生關係,純屬偶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商業上的征服將造成特殊的情況,盟國的純貴族血統的銀行家又充當了對未來軸心國的融資者,從而最終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
外國證券風行一時,注意力的焦點是拉丁美洲。華爾街的債券兜售者糾纏著小額投資者購買有些地方發的債券,而他們連這些地名也不知怎麼念。極少數人知道拉丁美洲貸款的曆史波折很多,早在1825年,拉丁美洲的借款者差不多都發生了利息付款違約。在19世紀,南美洲就已經以瘋狂地恣意借款、然後是違約浪潮滾滾而來而名聲在外。現在,又出現了僧多粥少的局麵,眾多的銀行追逐少得可憐的幾筆好交易,資信標準也相應大大下降。奧托·卡恩後來在描述20世紀20年代的情況時說:"十幾家美國銀行坐在五六個南美和中美洲國家……愚蠢地、不顧後果地競相以出價壓過對方,從而有損公共利益。"10以後在20世紀30年代拉丁美洲債務的違約深深地動搖了美國對華爾街的信任。由於拉丁美洲地區商品價格起伏不定,該地區的債務向來是風險很大的。銅價下跌會即刻打擊智利,而錫價低迷會使玻利維亞一蹶不振。糖價在1920到1921年暴跌時,古巴經濟隨之一落千丈。國民城市銀行擁有古巴存款的90%,起著該國國家銀行的作用。由於麵臨許多企業壞賬,國民城市銀行對地產取消贖回權,結果手上抓著該島五分之一的糖廠。擔保信托銀行已經在古巴糖業中投入巨資,在1921年5月不得不由摩根牽頭的一批銀行來救援。威廉·波特——古根海姆冶煉托拉斯的一位經理——被請來作為擔保信托銀行的看守執行官和貸款清理人。喬治·惠特尼和其他的摩根合夥人任它的董事會成員。擔保信托銀行從此蛻變成一個死氣沉沉、委靡不振、害怕風險的機構,到1959年,隻能和比它小得多的J.P.摩根公司合並了。
作為華爾街有威望的銀行,摩根財團並不需要強迫務實派投資者購買拉丁美洲的債券。雖然它和巴林銀行在阿根廷長期合作,但它更喜歡歐洲工業國家、英聯邦國家(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和外圍發達國家(日本和南非)。這是成功的特權:該銀行可以選擇最穩妥的外國借款者,貸款的許可隻給予那些也許根本就不需要錢的國家。摩根銀行打交道的唯一的窮國是墨西哥,在皮爾龐特時代它是拉丁美洲的模範借款國,而現在卻遭到全球銀行家們的嫌棄。在墨西哥革命的曠日持久的動亂中,這個國家拒絕償還5億美元的政府和鐵路債務,從而造成由摩根主辦的這筆外國債券本金罕見的損失。使摩根銀行更為憤慨的是,違約的債務包括皮爾龐特1899年的神聖貸款——由美國銀行在倫敦發行的首筆國外債券。
在考察墨西哥債務困境之前,重要的是應先看一下拉丁美洲債務當時和現在的區別。在兩次大戰期間,債務被組合成債券,向小額投資者出售。而在今天,債務采用銀行信貸的形式,意味著公眾並不直接承擔風險。在20世紀20年代,銀行不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是作為小額債券持有人的"道德受托人",和拉丁美洲的債務人進行談判的。摩根在墨西哥的參與就是這種性質,由湯姆·拉蒙特擔任國際墨西哥債權銀行委員會的主席。這個委員會顯赫地簡稱為ICBM。經美國國務院和英國外交部批準後,國際墨西哥債權銀行委員會於1918年成立,代表20萬個小額債券持有人談判。在19世紀,墨西哥的債務談判是由巴林銀行操縱的。但是美國國務院以門羅主義為由,要求由美國來控製該委員會。美國在墨西哥的投資達到10億美元以上,其一舉一動就像一個嫉妒的土財主。墨西哥是個資源豐富的國家,表現出誘人的繁榮與希望,但是它從來也沒有將希望變為現實。這個國家的政治製度非常脆弱,總是使償債成為難以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