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私人銀行家新居尊位,那麼他們就和掌握了新的權力和自主權的中央銀行家們共同分享此種殊榮。在盲目樂觀的背後,爵士樂時代是一個絕望的時期。民眾已經把政客們看透了,這批人把他們卷入戰爭,然後又爭奪賠款和為戰後的安全大吵大鬧。一批西方中央銀行家希望超脫於這種政治機會主義,組成一批銀行業的精英,專心致誌地執行健全的經濟政策。他們推崇自由貿易、資本流動不受限製、平衡預算和強化幣值。他們認為他們的責任是維持金融準則,推動政客們去實施痛苦而又必要的改革。
這一潮流的美國代表人物是紐約聯儲銀行的本傑明·斯特朗。當哈丁和庫利奇政府不願承擔戰後歐洲重建的領導責任時,這個責任就落到了斯特朗身上,他是聯儲和歐洲中央銀行的搭橋人。斯特朗和摩根如出一轍,他是17世紀清教徒的後裔,神學家和銀行家都被視為他的先輩,而且他本人還是紐約中央鐵路監管的兒子。斯特朗和他的摩根朋友們一樣,既站在國內的立場上持有保守的觀點,又能放眼世界接受歐洲的思想。後來胡佛批評他是"歐洲的思想附庸"。他受製於不能對外國政府直接貸款的規定,故而需要一家私人銀行來作為他的融資工具。他就去找摩根財團,因為摩根財團曾經得到過他極大的好處。事實上,摩根和斯特朗的友誼極大地嘲弄了這種想法,即認為新的聯儲體係會抑製私人銀行的權力。在20年代,該體係的新權力掌握在自由街紐約聯儲的新的佛羅倫薩式宮殿之中。
斯特朗常常熱情非凡而轉瞬間又會勃然大怒。他和圓滑的摩根合夥人不一樣,他情緒變幻莫測,心境不寧。他的第二任夫人和他離異,他在1916年又患上了結核病,一年中有好幾個月不能到銀行上班。也許由於個人的失意所致,他狂熱地把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聯儲。他試圖賦予聯儲以英格蘭銀行式的嚴峻而無懈可擊的尊嚴。斯特朗是美國銀行業的巨子,他用中央銀行業務的藝術來教育尚無經驗的聯儲理事。
本·斯特朗參加了戰後的歐洲重建和貨幣的穩定,和他一起從事這一工作的是他的英國夥伴、1920年以後擔任英格蘭銀行行長的蒙塔古·諾曼。斯特朗和諾曼成為摯友、知己。離婚後的斯特朗和單身的諾曼結成了一種秘不可宣的刎頸之交和詭秘的友誼,這使他們的政府都非常擔心。在緬因州的巴港和法國南方,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長假,互相加強了對政客的不信任感。他倆都相信金本位,希望建立有自主權的中央銀行,不受政治幹擾,以實施全球貨幣政策。斯特朗給他倆的小集團帶來了華爾街無與倫比的金融力量,而諾曼則提供了由好幾代人積累而成熟的英國的知識和專業水平。戰後的英鎊過於疲軟,諾曼無法實行單方麵的金融外交。當英國財政部禁止提供對外貸款來支撐英鎊後,外國借款者轉向紐約,這時諾曼急切地需要華爾街的聯係來抵消倫敦金融城的虛弱。他在本·斯特朗和摩根財團那裏找到了這種關係。
蒙塔古·諾曼在英格蘭銀行擺設著紅木家具的辦公室裏神秘地統治天下長達24年。他天生就擔當此任。他的祖父和外祖父,一個長期擔任銀行的董事,另一個是英格蘭銀行的行長。他本人是通過布朗·希普利公司(紐約的布朗兄弟公司)的英裔美國商人銀行再到英格蘭銀行來的。諾曼得了很多雅號——瘋子、天才、癔想症患者、狂妄自大者、陰謀家、偏執狂、幻想者等等,而所有這些都名副其實。一位銀行家說他像"範戴克的油畫——身材高大,蓄著尖尖的山羊胡子,頭戴大禮帽,就像斯圖亞特王朝的大臣"。20他長著男巫師般的臉——瘦骨嶙峋,尖鼻子,尖胡須。盡管傳說他有西班牙籍猶太人的血統,但他具有刻骨的反猶太傾向,也許這正是為辟謠。他穿著葬禮似的黑色服裝,頭戴寬邊禮帽在各處出現時,他那裝飾在領帶上的翠綠寶石使他保留著東方的光輝。他生性敏感,情緒緊張,每當發生貨幣危機就會精力衰竭,腰痛發作。他一旦發起脾氣來,平時抑製住的歇斯底裏症就暴發出來,會把銀行的職員嚇得魂不附體,對他的命令也就絕對服從。他隻有淡淡的笑容,很少會哈哈大笑,似乎這樣會打破他的神秘性。他驕傲而愛虛榮,如果兩個小時不吃東西,他就會說"餓得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