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地找到司命星君，翻開了厚重的司命星書，我看到了那一段被我遺忘的過去。
一千年前，我是天界三殿下的婢女，名喚水瑤。因姿色過人頗受一些小神仙的愛慕，可我的心裏，隻容得下高高在上的主子。
我在三殿下身邊侍奉了一千年，那些個日日夜夜，我總是變著法的討他開心，隻為他在開懷大笑之後，撫摸著我的頭輕笑道：“真是個可愛的丫頭。”
我記得，有一年瑤池仙子得了一種罕見的病，需要冥靈山的冥草做藥引，而他竟然不顧危險幾次前往，隻可惜每次都是空手而歸。
我不忍心看他每次對月空惆悵，終於有一日悄悄潛入冥靈山，以自己一半的修為換取了一棵冥草。
我清楚得記得，當他看到冥草之後，先是確定了它的真偽，然後歡天喜地地拿去了瑤池仙子那裏，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底的碎裂。
我所有的愛，也在那一瞬間化為最濃的哀怨。
其實，我早知三殿下喜歡瑤池仙子，是我自己癡心妄想日久生情這回事，而他今日的冷漠，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徹底的清醒了。
於是，我回到了屬於我的地方，鳳鳴山。
八
是的，我是鳳鳴山的女君，白鳳凰。
隻因愛上了一個冷漠男人，竟願意放棄自己的身份去討好他，隻可惜這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值得一提。
我以為，回到鳳鳴山之後，我就會漸漸地忘記那個男人，可是我錯了。在我還未來得及忘掉那個男人時，九重天傳來了他與瑤池仙子大婚一事。
得知此事時，正趕上我在曆涅槃之劫，原本就焦躁不安，心情狂亂的我徹底地失去了理智。
我重返九重天，端著斷腸草熬製而成湯藥，直接找到了瑤池仙子。此時的她紅光滿麵，哪裏還有一點病歪歪的樣子？
“三殿下擔心仙子的身體，特讓奴婢端來了藥君親配的湯藥，還請仙子盡快服下，免得涼了之後毀了藥性。”一番謊話被我說得天衣無縫，隻因天界眾人皆知我是三殿下的婢女，不會有任何人對我懷疑。
瑤池仙子一聽三殿下送來的東西，問也不問端起來就喝，我看著她將一整碗的湯藥喝了個幹淨，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蠢女人，你死定了。
瑤池仙子果真是死了，而我也被天兵天將擒住，要送往誅仙台，卻在半路被三殿下劫走，並且帶到了地府，不由分說被灌下一碗孟婆湯，前塵舊事一下子就忘記了。
從此以後，我隻知自己是地府的孟婆，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司命星君見我淚眼婆娑地合上司命星書，便在一旁唉聲歎氣，幾次踱步到我麵前，卻是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我擦了擦眼淚，疑惑地看向他。而他先是不停地搖頭，搖著搖頭又是一聲歎息，方才說道：“其實，你和三殿下兩情相悅，原本是可以幸福美滿地在一起。”
“兩情相悅？幸福美滿？”我嗤笑，從司命星書上看，好像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吧？
司命星君見我如此，方才說出事情的原委。
原來，瑤池仙子乃上古戰神荷氏一族的嫡女，因族中所有人都戰死在那場仙妖之戰中，因此成了孤女。玉帝憐憫與她，便許諾要將其娶作兒媳婦。玉帝雖沒明說要將其嫁給哪個皇子，但她卻中意三殿下，因此玉帝就定下了這樁婚事。
三殿下雖有情與小婢女，可奈何玉帝的旨意壓著，也隻好一邊與瑤池仙子周旋，一邊計劃如何迎娶小婢女。誰知，小婢女竟然闖出了彌天大禍，為了保全她的安全，三殿下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遭受了十重天雷，並且剝去了三殿下的頭銜，發配到地府做了閻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知道的。
九
閉上眼，我與閻王的過往像是一副畫卷一般，在腦海中鋪展開來，初見時他的調戲，監牢裏他的賣關子和大秦皇宮裏他對我的擔心，這一幕一幕在腦海中回旋，心口忽然間變得滾燙滾燙，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要是擔心閻王就趕快去九重天看看吧，閻王之前為了救你已經毀了半生修為，若這次再代你受刑，怕是要元神盡毀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
我不敢再耽誤時間，飛身直奔九重天而去。途中看著天雷滾滾，每一道都像是打在了我的心上。
待我看到閻王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滿身都是被雷劈過的傷痕，墨黑潤澤的長發已經被燒焦了，發尾處還冒著煙。
我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不管不顧地衝過去將他抱在懷裏，眼淚劈裏啪啦地落在了他的臉上，洗去了他臉上的汙漬，卻無法敲開他的雙眼，讓他看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曾經犯下了滔天罪行，這一次又擅闖九重天，玉帝那個老頭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
我正想著如何帶著閻王闖出九重天時，玉帝在一眾天兵天將的簇擁下將我們團團圍住，先是義正言辭地對我破口大罵，約莫估計著我的耐性快用完了，方才說到正題，想帶走閻王就要交出鳳鳴山。
鳳鳴山雖然也受玉帝的管製，但因鳳族是天神一族，而我又是鳳鳴山女君，所以在大事小情上也能與他抗衡一番，很多時候也會讓他不痛快。如若我交出鳳鳴山，讓出女君的位置，那今後鳳族便會由他的心腹掌管，由他差遣。
我知道，失去鳳鳴山女君的身份後，我真的就隻能做一個平凡的孟婆了，但為了懷裏的男人，我心甘情願拱手讓河山。
一切談妥之後，我便抱著閻王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了地府。為了給他療傷，我傾盡畢生修為，而他卻一直沒有睜開雙眼。
每日每夜，我都會守在他的身邊，一邊回憶著倆人的過往一邊期盼著他能盡快睜開雙眼，可半年過去了，他依舊雙眼緊閉地躺在石床上，而我依舊跪坐在地上，一臉企盼地望著他。
“傻瓜，我已經守了你半年，若是你再不睜開雙眼，我就隻能另尋他人了，總不能讓我這個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整日整夜地守著活死人吧。”這一日，我靠著石床，握著他的一隻手故意其他，但我知道不論我說什麼話，他都不會有反應。
“其實，以前在天上的那些事情，我到現在都沒有想起來，但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感情，因為在地府的這段日子，你鮮活的身影早已映入了我的心中。”
“閻王，自從你昏迷以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奈何橋邊賣湯了，也不知道那些趕著投胎的人有沒有自覺地喝碗孟婆湯。”
腿麻了，我起身準備換個姿勢，卻發現石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迎視上我詫異的目光時，露出印象裏第一次見麵時的燦爛笑容，“若是再有人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轉世，那你隻好再去一次凡間，追著趕著送一碗孟婆湯了。”
我的淚水霎時間決堤而出。
十
“喂，想什麼呢？”我正坐在攤子前做冥想，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差點從凳子上掉下來，怒視罪魁禍首，卻瞧見他的手中正端著一盤紅燒肉，“呀，你……居然會做飯？”
閻王頓時紅了一張老臉，“咳咳，那個……我弄了份人間的菜譜，然後學著做的，你嚐嚐。”
我瞅著閻王紅彤彤的小臉蛋，笑的流了一地的口水，憑空變出一雙筷子，捧著盤子大快朵頤，“恩恩，果然很好吃。”我顧不得形象，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將一盤子的肉全全吃光了。
“喂，你不怕長肥膘？”
我正打算誇讚一番，一聽這話立刻黑了臉，狠狠地瞪著閻王，“你不是說喜歡我嘛，暗戀我嘛，要討好我嘛，要追求我嘛！你丫的成天說我胖說我肥，你這算哪門子的追求，信不信我一腳就能把你踢回九重天，讓你接著做三殿下，這輩子都踏不進地府！”
“好了好了，你還真是凶巴巴，居然敢對閻王大呼小叫……哎呀呀，我錯了我錯了……”
我揪著他的耳朵擺出母夜叉的姿勢，“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麵前擺官威？”
“不敢不敢……”
我倆在奈何橋上大呼小叫，引得來往路人紛紛駐足，而我站在橋上看著橋下的他，第一次很認真很認真地說道：“傻瓜，我們在一起吧。”
閻王正在指揮著路人喝孟婆湯，突然聽到我的話語，身子猛然一僵，看向我的眼神裏先是震驚再是歡喜，“你……想起了以前的事？”
我從未想過這麼驕傲的男人，會為我如此卑微，看著他興奮的模樣，我的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了下來。
“孟婆，你怎麼了？”閻王大呼小叫地朝我跑來，胡亂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雙手捧起我的臉，眼神裏充滿了熱切。
混蛋！能不能不要這麼煽情？
我瞪了他一眼，鼻涕眼淚都擦在他的袍子上，哽咽地說道：“你給我喝下去的孟婆湯料包十足，任憑我如何回憶都無法在腦子裏找到一點曾經的片段。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在一起啊，即便我們沒有了天上的那一段情願，我們還有地府的愛戀啊。”
“孟婆……”閻王將我狠狠地抱在懷裏，溫熱的氣息在耳畔傳來，“不論天涯海角，滄海桑田，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小婢女也是我最愛的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