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意洋洋地在她錯愕的眼神中來回溜達，我以為她會嚇得屁滾尿流，至少會尖叫兩聲啊，誰成想這個小丫頭還是個膽兒大的，愣是一聲不吭。
“喂，你見著我都不害怕嗎？”我有些挫敗地質問著玉淺。沒料到對方穩了穩心神之後，竟然發出一聲冷笑，“我初見你時，便知你不是人。說吧，你變成我的模樣混進皇宮，現在又來嚇唬我，所謂何事？”
哇靠，這真的是一個十歲的小公主該有的膽量和氣魄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在她敵對的目光中坐了下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對方認真地聽著，末了問我一句，“說起這事來，我還得感謝你呢。若不是你貪財，我也不會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投胎。”
一句話噎得我半天沒緩過神來。
“那個……我有個疑問想谘詢一下，你真的打算像今天這樣被秦慕遠厭棄一輩子嗎？”
玉淺公主愣了一下，然後目光深沉地望向遠處，她落寞的神情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與傷心，看得我心裏十分憋屈。
“其實萬物皆有因果，正是因為皇後心腸歹毒害死了你，老天才會讓你成為她的女兒，讓她在這一世償還上一世欠你的債，讓她心甘情願地為你付出所有。這就是因果循環。”
玉淺冷冷一笑，“可是秦慕遠呢？他當年口口聲聲地說愛我，可是如今卻……”眼淚隨著聲音的哽咽而滾落，我適時地遞過去一方羅帕，安慰道：“他要是真相信了你的話，那這個世界就亂套了。”
玉淺搖了搖頭，神情淡漠地說道：“可他卻相信了你的存在啊，他明明就是親眼看著我死去的，為何他還會相信死去的人又重新活過來，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呢？也許我們之間的心靈感應已經結束了吧。”
我變出一碗孟婆湯放在桌上，“公主，如果你將這碗湯喝下去，前塵舊事所有的不開心都會被遺忘，而你也將以一個新的身份重獲秦慕遠的寵愛。”
玉淺看著我漠然地問道：“如果我不喝，你也會用法術逼我喝下去是嗎？”
我一向都很在乎人權的，但若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我也會使出殺手鐧，那就是法術。但此事隻能偷偷摸摸地進行著，現在被玉淺這麼堂而皇之地質問，我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本著明人不做暗事的原則點了點頭。
“當初我是被皇後陷害而死，若是你能讓秦慕遠為我沉冤昭雪，我就心甘情願地喝下孟婆湯，這也是我唯一的心願。”玉淺說著便跪在了地上，紅著一雙眼望向我，“求你成全。”
五
夜色濃重，我一邊思索著如何為玉淺沉冤昭雪，一邊脫衣準備睡覺，完全不知道在凡間的皇宮裏，還有恩寵這麼一回事。
於是，我剛躺下不久，門外就傳來了宮女的驚呼萬歲的聲音，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看見秦慕遠一臉興衝衝地走了進來，不等我問明深夜到訪的原因，就將我摟進了懷裏，力道之重比之後花園裏，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皇上，你……那個……”我被他摟得喘不上氣，想反抗卻拗不過他堅實的臂膀，無奈之下隻好任由他抱在懷裏，耳畔不停地傳來他絮絮叨叨的想念之情。
聽著聽著，我就禁不住為他的深情而感動，心下不由得感歎，為何沒有一個男人為了我這般癡癡念念？
思及此，腦海中浮現出一抹身影，黑衫加身，唇紅齒白，微微一笑猶如桃花滿天……咦？這不是閻王嗎？
天啊！我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燒，小心髒也在瘋狂地跳動著。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在這種時刻想到那個男人？
況且，如他那般精雕細琢的人兒，怕是早已有了心上人。
我胸腔內那顆莫名躁動的心霎時間平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淡淡的苦澀。
我推開秦慕遠正準備說點什麼時，忽然瞧見半空中突然浮現出閻王氣鼓鼓的臉，嚇得我差點尖叫出聲。
而秦慕遠順著我的眼神轉身欲要看去，急得我一把將他的頭按在了我的頸窩，猛地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地說道：“皇上，能再次見到你真好，隻是……”我瞧著閻王的臉色越來越差勁，心裏也泛起疑惑來，這家夥好端端的來這裏做什麼？難道真的是想什麼來什麼？
“隻是什麼？”秦慕遠抬起頭深情款款地看著我，要不是我一直擔心閻王會隨時衝過來，我還真有可能被他的眼神蠱惑。
我在心底暗自思量了許久之後，做出了一個重大而又冒險的決定，我眼神堅定地看著秦慕遠，一字一頓地說道：“妖嬈已死，而我隻是她的一縷幽魂，之所以再次出現在你麵前，隻因身上背負的冤屈讓我無法超脫。”
秦慕遠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眼裏帶著揪人心肺的哀傷，好半晌才沉沉地歎了口氣，淚眼婆娑地看向窗外皎潔的月亮，“朕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偷偷瞅了瞅閻王，見他的神情不再似之前那般狂躁，這才敢拽了拽秦慕遠的衣袖說道：“你是親眼看著妖嬈死去的，隻因你太愛那個女人了，才會在看到我時亂了心智。”
秦慕遠顫抖著手撫上我的臉，“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我的餘光瞄到閻王剛剛平靜下來的一張臉瞬間又充滿了煩躁的表情，而且他的臉離秦慕遠越來越近，我幾乎哭喪著臉猛地搖頭擺手，“不，我不能留下來，如果皇上真的愛我，就為我洗刷冤屈，讓我超脫吧。”
六
那一晚秦慕遠走後，閻王就顯出了身形，指著我的腦袋一頓臭罵，“你找死？居然敢在凡人麵前實話，你就不怕他找個道士收拾你？”閻王皮笑肉不笑地瞪著我，那神情恨不得揍我一頓。
我無奈地攤開雙手，“我覺得這樣直截了當效果會更好一些，小公主算計親娘勾引親爹，無非就是心有不甘。隻要讓她了卻了心事，她就願意飲下孟婆湯，忘掉前塵舊事。”
閻王瞪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別怪本王沒有提醒你，若他真找了道士來收你，我可不會幫你喔。”
我瞧著他擔心的模樣，突然想起剛剛臆想中他的樣子？咳咳，我的臉不知不覺又紅了。
閻王見我如此不禁詫異，一臉擔憂地上前摸了摸我的額頭，眼神裏滿是關切，“喂，你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熱？不會是感染上風寒了吧？你可是神仙啊，怎麼能這麼不中用？”
閻王越說越著急，握著我的手就要為我療傷，我來不及反抗，隻得任由他胡來。手心裏感受到一股股的暖流自他的手掌傳遞而來，然後融入到我的體內。原本就慌亂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地失去了方向。
那日之後，秦慕遠一直沒來找我。但我卻從小宮女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大消息，那就是皇後的娘家欲意謀反而被關入大牢，而她本人則因為殘害妖嬈一事被廢黜後位，終身囚禁冷宮。
“公主，我相信老天讓你再次與秦慕遠相識，便是對你當年冤屈的一種彌補，男女之間不一定隻有愛情，也可以有親情。如今你的冤屈已被洗刷，皇後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還有什麼不甘心嗎？”
是夜，我端著一碗孟婆湯出現在了公主的寢殿中，她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笑著搖了搖頭之後，便將孟婆湯喝了個幹淨，“我已經想通了，能留在秦慕遠的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至於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事已至此，我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我走得幹脆，沒有同任何人告別，尤其是秦慕遠，總覺得他眼神中的哀傷，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在被遺忘的歲月裏，也曾有人這樣哀傷地注視過我一樣。
回到地府之後，日子平淡如初，但我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此時的安靜平和都隻是假象，隻為迎接更強的暴風雨。
事實果然如此。
七
這一日，我正在攤子前數著銅板，一陣邪風迎麵撲來，我來不及閃躲，被邪風狠狠地打到了地上，摔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我正準備破口大罵，忽然瞧見邪風中走出一個身影，仔細一看，卻是一位瑞氣騰騰的陌生仙君。
“玉帝口諭，現已查明，一千年前孟婆為一己私利毒殺瑤池仙子，現將其帶入九重天。”語畢，仙君甩出一根捆仙索將我牢牢地困住，正準備將我帶走時，熟悉的聲音帶著陌生的冰冷語氣自遠而近，“司刑官要帶走地府的人，也不問問我這個閻王同意與否？”
倨傲的話語帶著不可一世的氣勢，熟悉的身影在我麵前落下，大手一揮生生地切斷了捆仙索，隨即將我摟在懷裏。
這是我第一次距離閻王這麼近，近到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熾熱的溫度。
明明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裏，但這種溫暖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如這般被他抱在懷裏一樣。
“三殿下，你這又是何苦？”司刑官皺著眉頭，一臉的不忍。
“這世間再無三殿下，司刑官怕是認錯人了。”閻王將我擋在身後，“毒殺瑤池仙子一事與孟婆無關，乃我衝動之下所為，此事我會親自去九重天與玉帝說明，勞煩司刑官帶路。”
我眼睜睜地看著閻王被帶走，而那一聲三殿下卻像是一個魔咒一樣，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回蕩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一千年前毒殺瑤池仙子？
我從未去過九重天，何來毒殺瑤池仙子一說？況且，我活到現在也才一千多歲而已，怎麼會在一千年前跑到九重天恣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