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釋佛宗:慧海慈航道佛法
鬱鬱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盡是法身。弘一法師的佛是紅塵的佛,他與他的佛同在俗世與紅塵的交界,他用淨世濯心的梵音,道出佛法的青蓮真諦,隻手挽起守著一葉扁舟惶惑漂泊的眾生的纜繩,將世人引向解脫的彼岸。
不畏在這塵世漂泊
名寺古刹多隱於孤寂的山林,出於塵囂,遠離紅塵。人們偶爾尋訪,見到僧侶安於恬淡的生活,清遠孤高,便認為佛門弟子厭惡世俗生活,他們所研習的佛法也是消極厭世的。弘一法師指出,佛子隱居山林並不是因為冷淡厭世,“學佛法者,固不應迷戀塵世以貪求榮華富貴,但亦決非是冷淡之厭世者。因學佛法之人皆須發“大菩提心”,以一般人之苦樂為苦樂,抱熱心救世之弘願,不唯非消極,乃是積極中之積極者。雖居住山林中,亦非貪享山林之清福,乃是勤修“戒”、“定”、“慧”三學以預備將來出山救世之資具耳。”這與世俗中人要在學校中接受教育,學到知識為社會出力是一個道理。
既然佛教不是消極厭世的,弘一法師為什麼要出家呢?從弘一法師出家經過及其出家後的作為可以斷定,弘一法師並不是因為厭世而出家,反而是鑒證了佛教救世的理念。
弘一法師從五歲時,就時常看見僧侶到家裏念經及拜懺,非常感興趣,於十二三歲時,甚至學了放焰口。但是當時的弘一法師並沒有遇到高僧大德進行思想上的感召,對佛法、出家生活也不甚了解,所以這並沒有導致他對佛教進一步的興趣。
民國五年的夏天,弘一法師看到日本雜誌中說及斷食可以治療各種疾病,而法師那時患有神經衰弱症,就想嚐試斷食,心想斷食也許會對疾病有幫助。
十一月時,法師和西泠印社的葉品三商量,結伴去了西湖附近的虎跑寺。寺廟的生活,使法師歡喜而且羨慕,一住就是半個多月,而且對於僧侶們所吃的蔬菜更是格外喜歡,甚至及回到學校以後,還請傭人依照依法煮來吃。民國六年的下半年,法師正式發心吃素。到了冬天,請了《普賢行願品》、《楞嚴經》及《大乘起信論》等許多佛經,悉心研讀,並開始供奉地藏菩薩、觀世音菩薩等佛像,天天燒香。可以說,從這時起,法師走上了正信之路,並終於民國七月十三日落發出家。
法師出家後一直致力於弘揚佛法,多處講學,勞苦非常。抗戰時期,他身患重病,自己處於生死邊際還不忘救濟難民,付囑寺院當家師,把禪房寮房多騰出些,供難民居住。他一心與災民共甘苦、同患難,把別人贈送的一付貴重的眼鏡賣了換作糧食,希望能維持多久就維持多久。即便做到如此程度,弘一法師還在懺悔自己不能為國為民做什麼,悲憤地開示眾弟子:“念佛不忘救國!我們佛教講報國恩的。當下民族存亡,危在旦夕。僧侶們,以及所有學佛人,要遵循佛陀教誨:莊嚴國土,利樂有情!以佛陀悲憫之心阻止殺戮,救國於危難!”
法師終於在紛飛的炮火中離世。但是,他並沒有就此在世人的視野中消失。有個故事在信眾中廣泛流傳。
弘一法師曾在青島湛山寺住過5個月,與湛山寺頗有淵源。抗戰勝利的那一年,湛山寺為了超度戰爭中逝去的生命要做水陸道場。道場開始前幾日,寺中有位僧人打坐時夢到了弘一法師。夢中,弘一法師對他說:“今天來打擾你一件事。因為時局不好,到處打仗,又鬧災,死人太多。知道你們湛山寺要建水陸道場,我領來了很多人,想在這個法會裏超度他們。請你告訴老法師一聲,給設個位子,免得進壇時為護法善神所阻。”這位僧人醒來後趕緊告訴方丈,寺院就在做水陸道場時,給弘一法師專門擺放了一個位子。
這是一個有浪漫意味的結局,印證了弘一法師的信仰:即使他舍棄了肉體,卻也依然沒有舍棄這個塵世;縱然化身為一縷煙塵,也在為紅塵中的苦難眾生奔波勞碌。有這樣的信仰,這樣的僧眾,怎能說佛法是消極厭世的呢?
把信仰當成拐杖
信仰如杖,登山的人,手中拿根拐杖,有所支柱、依靠,爬起山來,便輕鬆多了。信仰好比拐杖,能夠給我們依靠。弘一法師總是把信仰放在生活中很重要的位置,當他聽說有人認為出家人不是人的時候,便寫下了如下的文字: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為什麼被人輕慢到這地步?我們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這原因都由於我們出家人做人太隨便的緣故;種種太隨便了,就鬧出這樣的話柄來了。至於為什麼會隨便呢?那就是由於不能深信善惡因果報應和諸佛菩薩靈感的道理的緣故。倘若我們能夠真正深信,十分確定地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腦袋斫掉,也不肯隨便的了!以上所說,並不是單單養正院的學僧應該牢記,就是佛教大學的學僧也應該牢記,相信善惡因果報應的道理!
學佛沒有信仰,不可能成就大業。生活沒有信仰,就會沒有目標。人生在世,有時候我們會感到世路茫茫,沒有依靠,甚至遭逢絕路時,沒有任何的助力,這時即使呼天喚地也於事無補。假如有了信仰作為我們的依據,仿佛一個舉步蹣跚的老人有了一根拐杖,在我們顛簸的人生旅途上,就可以依靠著這根拐杖而走向平坦的大道。
心有信仰,則無所畏懼。“信仰就是力量”。對一件事有堅定的信仰,自然就能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譬如民國的締造,就是建立在國人對民主政體的熱切信仰上。在許多紀念哲學家方東美先生高行的文章當中,有一篇這樣描寫著:方先生平生喜愛遊泳,有一次在遊泳時,忽然身子往水底下沉,在求生的本能下,他拚命地掙紮,但是愈掙紮愈下沉,眼看即將遭到滅頂的危險,這時他平靜一想:“我是個哲學家,對於生死應該看得開才是,如此求生怕死的樣子太難看了。一個哲學家,死也要死得灑脫一點啊!”這樣一想,心情輕鬆了許多,四肢也自然放下,結果,竟然借著水的浮力浮出水麵而獲得生還。對自己有了信心就能產生力量,更何況是對真理建立起信仰!
佛陀在世時,經常在恒河沿岸演說佛法。有一個信者知道了這個好消息,於是走到恒河邊上找船,想渡河聽佛陀說法,但是找不到船隻,望著滾滾的恒河著急不已。有人就開玩笑地說:“你何不從河上走過去呢!”由於此人對佛陀及佛法充滿了信仰,於是不顧河水的洶湧,不在水相上起分別心,果然涉水而過,到達了彼岸。信仰的力量,即使是驚濤駭浪也阻擋不了,這種力量,實在不可思議。
的確,有信仰的人,當他遇到難忍的痛苦,或者是致命的打擊,由於信心的生起,總能克服困厄,再度燃起希望。
但是,上天上帝[談佛陀信仰,跑出上帝?]所賦予人的巨大力量絕不僅止於此。隻要多努力一點,就可以獲取這些能量,就像汽車的加速器一樣,隻要我們用力踩下去,便會產生巨大的衝力。人也是一樣,隻是我們多督促自己一些,便會發現自己潛藏著無限能量。我們很少推動自己穿透疲乏的層麵,發掘下麵隱藏的潛力。真正去推動自己,必會得到驚人的效果。
法海山河端麗,凸顯人間性情
佛法來源於生活,是樸素的真理,然而所謂“大道無形”,佛法又是深刻而玄妙的,總有人因為無法參透佛法,而把佛法歸入哲學的範疇。事實上,哲學是哲學,佛法是佛法。
弘一法師論述說“哲學之要求,在求真理,以其理智所推測而得之某種條件,即所謂真理”。哲學研究問題,研究出的結果有一元的、二元的、唯心的、唯物的,種類繁雜,各家都有各家的說法,互相爭執,互相誹謗,但是無論爭辯得多麼熱鬧,都逃不出錯覺的迷霧。對此,弘一法師舉例子說那像“盲人摸象”:
“其生平未曾見象之形狀,因其所摸象之一部分,即謂是象之全體,故或摸其尾,便謂象如繩,或摸其背便謂象如床,或摸其胸便謂象如地。雖因所摸處不同而感覺互異,總而言之,皆是迷惑點到之見而已。”
盲人摸象,手指所到之處隻是象的一部分,並不能總覽象的全身。哲學家所探究出的真理,大部分是真理的碎片,自有其價值,可也不能涵蓋真理的全貌。
佛法則不同,如同明眼人能親眼見到大象真正的樣子,佛法要親證“真如”,用事實來消除所有的疑慮。
真,真實不虛妄之意;如,不變其性之意。“真如”即指遍布於宇宙中真實之本體,為一切萬有之根源。追溯到最早的佛教經典中,真如被翻譯為“本無”。真如還有法性、實際、實相、如來藏、如如、如實、法界、法身、佛性、自性清淨身、一心、不思議界等其他說法。真真實實,平等如一,無妄情,無偏執,離於意想分別,哲學家費盡心思想要知道的宇宙萬物的真相和本體,就是“真如”。
說佛法不是哲學,還有一個原因是哲學探討的屬於知識問題,即知識的起源、效力和本質以及認識論的種種問題。佛法不然,它主張唯識,隻有佛法的唯識才能解決以上問題,否則,即如緣木求魚,不得要領。所謂唯識,即是簡去心外諸法,擇取識心。故除心識之外,萬有現象皆非實在,所以會有“唯識無境”的說法。
我們做一個比喻,夜深人靜時,你俯臥榻上,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山河秀麗,亭台儼然,種種人物,男女老少,白發紅顏,或悲、或喜、或憂、或怒。這些人物在青翠的樹木、芬香的花朵間演示著人生的悲喜,在雲卷雲舒間描繪著生命的歡憂。夢中的你,能知曉這些花鳥魚蟲、五穀草木是真是假?能辨別這些或鮮活或凋敗的容顏是偽是真?說他們是真的,這不過是一個夢,清醒後必然知曉這是虛幻不實的;說他們是假的,他們卻生於你的心,以現實為依托。如沒有了解生命的真正含義,宛若在夢中,真假顛倒,昏蔽纏心,怎麼說就知曉了世界的本質?可見,佛學能使人在幻與真中自在遊走,全無所礙。
哪怕一念懺悔,也是可愛
天津河東糧店後街陸家胡同一個宅院,這天熱鬧非常。這院子是清代人家常見的院落,青磚瓦房,清水牆,院牆上加女兒牆,牆角、門口有抱角石,大門有屋宇式門樓,門樓內有四扇屏門,平時由左右兩側進出,遇有大事時始開啟屏門。
此刻,門樓上紮著大把的白綾子,四扇屏門大開。披麻戴孝的事主們恭敬地迎在門外,看前來的一頂官轎落地,急急迎上去。來者是李叔同父親李世珍的同科、朝廷大員李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