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去空流水,花飛半掩門(3)(2 / 2)

“我做你姐姐吧?”

“為什麼?”

“我覺得你好小,什麼都不懂,”電話另一端你又說,“今晚家裏就我一個人,我想外公,也想你,可我感覺不到你的存在……”

我的眼眶裏似乎有什麼在流。偷跑進屋的風像磨得飛快的刀,在為我刮骨療傷。我冷,我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窗外的積雪驟然成冰了,爆竹聲、煙花影卻誤以為是粗糙的石頭,在上麵磨了又磨,以為聲音會更響,顏色會更亮。而對於我,什麼都聽不見了,什麼也看不了。

接下來的幾天,你又故意告訴我,你有好多壞毛病,比如抽煙,又在同學聚會上喝得酩酊大醉……被除夕之夜的寒冰凍傷之後,我再也無法痊愈了。我懂你的心思,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想掙紮著挽回些什麼。直到有一天,你說你現在好難,要在我和另一個人之間做選擇。你說,他是你高中同桌,曾經在一起好幾年,因為吵架分開,這次他主動認了錯……假作真時真亦假,我還能怎樣呢?

在最短的幸福裏,我珍藏起漫漫人生中被溫馨烘熱的青春,回憶會把往事擁抱,往事在為青春保溫;在最淺的塵埃裏,你永遠是關於純粹情感的詮釋者,沒有虛假、不含功利,更與世俗無關;在最深的青春裏,縱然身陷掙紮境地,也能看見你和幸福的關係。懷念終究成了習慣,習慣一旦形成就仿佛遠古人類在岩壁上的畫一樣,雖經曆億萬斯年也難以抹去,反而在歲月的風雨中被懷念的抹布越擦越亮,越發彌足珍貴。

那次去蘭州,沒有讓任何人告訴你。我不能見你,更害怕見你。正處於順利遺忘的階段,我怕再橫生什麼枝節。而我終將無從知曉,遺忘一個人需要多久多長。也許耗盡青春,也許用盡一生。我也終於明白:有的愛可以一見鍾情,所有的遺忘卻可以地久天長。你曾經告訴過我,說這是我性格之中懦弱的部分,需要不斷改正,活在記憶中等於活在幻想中。而人需要自己去經曆體驗,直覺允許錯誤,感覺允許短暫,而眼睛告訴我們的,心靈會做出判斷;雙手觸碰到的,時光會把它照亮。

也許我明白,愛是一瓶黏稠的繈糊,黏著彼此的時候帶著永不分離的可能。在美麗的束縛麵前,我們往往樂此不疲。可是它也能讓彼此一塌糊塗,想脫離卻發現黏著種種牽絆與糾葛。於是,共同歡笑過的世界便模糊了;互相溫暖過,習慣了呼應的心便遙遠了、凝固了;握過樂與憂的手麻木了;憧憬過未來的雙眼混濁了,分不清方向,辨不明是非。

走過歲月的長廊,繞過記憶的窗欞,盡頭該是一座軒閣,裏麵擺滿了和你有關的點點滴滴。所有的楹聯都和最深的青春有關,清晰的描進青花,縹渺的撫成琴音,遙遠的寫成詩章,親近的繪成卷軸……剩餘的栽成你喜歡的花草:丹桂、秋菊、臘梅、百合花……遲早門外會掛一把鎖,而這世上唯一的鑰匙是一個人疲憊的心跳加上沉重的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