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伊人，微雨宿燕飛
文/王秋聲
1
“有沒有見過一個叫玉漱的女人？”廝殺的間隙，這句話盛傳開來，在塵埃不息的戰場與將士們的唇間耳際飛揚。
玉漱，是我愛的第一個女人。一年前我告別她，穿上了戎裝，跟隨大軍在北方打了整整一年的仗。在戰場上，我認識了另一個女人——泠怡。
她不遠千裏來探望自己做元帥的父親，卻在半路被山匪劫持，隻有一名仆人逃了出來。元帥絲毫不敢耽擱，派了一支親信隊伍前往營救，而這支隊伍，正是由我負責。我使了點計策，收買了一位山賊，和他裏應外合，當天就把元帥的千金救了出來。
那場戰爭結束後，一天，在元帥府的後花園中，蹴罷秋千的泠怡笑容明媚，清爽的笑靨彌散開來：“還記得你救我那天的情景嗎？當時的你飛身下馬，抓緊我的手腕。因為太用力，手腕被你捏得生疼，但我心裏滿滿的都是幸福。你信不信，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你。”
我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竟然沒有告訴她，那天之所以如此緊張她，是因為在勒馬之際，我分明望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俏立在前，凝眸望著我。一瞬間，我把她當成了玉漱。
跟北方莫野族的戰爭剛結束，南疆又揭竿而起。於是，一年後，也就是現在，我又從北方調到了南方——我的故鄉，當初告別玉漱的地方。然而，我沒有找到她。
在元帥的力薦下，我有了統領三軍的機會。城池在一個個地收複，勢如破竹。就在這時，元帥府的加急文書不期而至，字裏行間，透露出那個叫爍芒的南疆首領私自買通丞相，企圖和朝廷談判，以贏得喘息機會的事。元帥在信中暗示我，談判的事已成定局，我最好的選擇是班師回朝。
大軍浩浩蕩蕩地回到王城，我馬不停蹄地趕往元帥府。
路過內堂的天井，就在回廊邊，一聲清脆的呼喚灌入耳際：“晦！”緊接著，身後襲來一陣香風。
我心弦一震，轉身看見泠怡清秀的臉龐。她一溜小跑地躥過來，投入我的懷抱，像戀巢的鳥兒一般。然後，她不由分說地牽住我的手，沿著回廊，迂回折進後麵的花園。矮綠繞匝，溪水淙淙，氣息清冽而雅致。我們依偎在一起。
突然，她像是發現了什麼，盯著我的胸脯：“咦，我送你的玉瓚呢？我讓你把它係在脖子上的。”
“我……”
不等我說完，不遠處冷不丁地傳來一聲咳嗽。我們立刻屏住呼吸。
綠蔭對麵，響起低沉的嗓音：“將軍原來躲在了這裏，可真讓老朽好找！”是元帥府的管家葛長風。
2
元帥臉色凝重，在書房裏不停地來回踱步。隨著他身體的移動，窗外陽光的投影時明時暗。
“三天後，爍芒就會抵達王城，皇上想在晟平殿為他接風。皇上說，他並不同意丞相議和的建議，所以，屆時他不會在接風宴上出現。至於怎麼做，讓我自己看著辦。我想來想去，覺得隻有一個辦法。”
我靜靜地聽著。
他撇開話題：“我知道你和泠怡之間的關係，這件事完成了之後，我自會成全你們。”
我“諾、諾”了兩聲，麵有窘色。元帥把什麼東西塞進了我的掌心，暗示我可以退下了。我走出書房，穿過天井的途中，一眼瞥見悄立在廊下的葛長風。顯然，他有話要說。我隨他來到一處幽僻的角落。
他看著我，一臉猶疑地說：“爍芒麵聖的事，將軍想必已經聽說了。他一來，怪事就跟著來了。昨天，有一封信被送到元帥府。若單單是一封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蹊蹺的是，信封上明明寫的是杜晦將軍親啟，卻愣是送進了元帥府。”
杜晦，是我的名字。這番話令我毫無頭緒。
“這不，我擅自截留了下來，不知道將軍對信裏所說的荒唐事可有耳聞？”
信被遞過來，淺土色的信封，已被拆開。看著它，我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是不是在尋找一個叫玉漱的女人？她在我手裏。”這是開頭第一句話。署名是爍芒。
這封信怎麼會到了葛長風手裏？還有，元帥知道嗎？
3
當日夜半，我從夢中驚坐而起，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床榻前的幾案上。上麵，擺著元帥塞給我的紙條，還有葛長風轉給我的信。
紙條上，隻有一個字：殺！
晟平殿。
龍鳳呈祥，笙簫彌漫，一派朝聖的喧囂與繁華恣意羅列。
席間，元帥頻頻以目光示意，而我一直無動於衷。他應該還不知道，麵前這位叫爍芒的首領，已經牢牢握住了我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