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許任喝了很多酒。他說:“祝你和江幸福,如果人年輕的時候都會愛上幾個混蛋的話,你就當我是那個混蛋吧。”
許任一直在說對不起,說他不夠成熟,不夠包容,對我不夠無微不至。隻有我知道,那時的莉莉安,就是一隻刺蝟,驕縱,傲慢,不知滿足。
那時的莉莉安,正是她討厭的模樣。她連自己都不會愛,何況許任。
他叫南蒙。
他穿著鬆垮的牛仔褲,水瓶或者錢包總是塞在屁股兜裏。有的時候也塞煙。他永遠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
有幾次,南蒙問我:“我是不是像一個小痞子?”我搖頭說還好。他就會點燃一根煙,說:“我也覺得還好。”
我不說話,輕輕地看他一眼。他就心領神會地把煙掐滅,嬉笑著道歉。
我和許任在一起那會兒,總是吵架。不知道找誰傾訴的時候,我就給南蒙打電話。不管多晚,不管在哪裏,他都會來找我,陪我聊天。
我說:“南蒙,你真夠哥們兒!”他總是在我後腦勺上輕輕推一把,在我往前踉蹌的時候,哈哈大笑,“咱倆誰跟誰!”
南蒙父母的關係亂七八糟。大人們習慣於發泄自己的情緒,習慣於要世界聽自己的號令,而這一切的痛苦,都隻能由南蒙來承擔。
南蒙和我聊這些,在一家叫天空之城的咖啡店。他痛苦至極,我卻不知如何安慰。那時的我,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弱小,麵對朋友的困難無能為力。空氣裏的味道,是我麵前那一杯特濃的意大利咖啡。
他是個好玩的人。我和好友楚藍也總愛調笑他。看完《同桌的你》的那個晚上,我們三個人走在這座即將遠離的城市的街道,楚藍突然在初夏微涼的風裏大聲說:“南蒙,你看你大學四年也沒找個妹子,喜歡誰,告訴我,我和莉莉安幫你去表白!”
南蒙一愣,隨即指著她大笑,白癡!我說:“真的,南蒙,都快畢業了,再不說也許永遠沒有機會了。”他望著我倆,“真的,真沒有!”楚藍重重拍著他的腦袋,“南蒙,你也太差勁了。”
再次和他聊起這個話題,是在畢業晚會的聚餐上。他喝了好多酒,甚至在同學的慫恿之下給班上一個很漂亮的女生獻玫瑰。我們一群人在一旁拍掌尖叫。
餐會的焦點轉移,快得像地鼠的頭,砸都砸不過來。他離開掌聲中心,過來與我喝酒。
他說:“你上次不是問我大學裏喜歡過誰嗎,現在我告訴你,是你,莉莉安。”
南蒙像個孩子般趴在我的肩膀上微微哭泣。他說:“我喜歡你,但你那麼優秀,你不該屬於我。”
我沉默。他繼續說:“你知道嗎,你和許任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告訴他,莉莉安怎麼玩你我不管,但你隻要敢玩她一次,我就讓你以後都玩不了。”
南蒙說了很多,也醉得很厲害,甚至要揍許任。他一直看不慣許任,也許因為當初許任鋒芒太盛,也許因為我。
最後,他說:“祝你和江幸福。”
我揉著沉重的眼睛,仿佛有哭過的痛感,可我不太記得前因後果。
他們都說:“祝你和江幸福。”
離開這個城市,我就會回到江生活的那座城市,我的家鄉。我會幸福,隻是,彼時的幸福,不再有他們,不再有此時此地的莉莉安。
我隻能滿懷無奈而又矯情地說聲再見。
再見,青春。再見,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