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報社免費給他們找了個代理律師,跟吳建的工廠打官司。"梁時越向親自給他們端咖啡的女店主道聲謝,沒有理會對方遞過來的微信好友申請。
談及工作時,梁時越一改往常平淡如水的神色,像是擺在櫃台裏的漂亮玩偶通了電,眼睛都充滿神采。
"你可能不清楚吳建工作的環境,是郊區一家代工化妝品的工廠,條件很惡劣。每天工作時長超過十二個小時,兩班倒,一個月隻有一天的假期。而且他和妻子是典型進城務工的家庭,現在吳建突然受傷喪失勞動力,醫療費如何解決?今後這個家庭如何維係?報社打算以吳建的事情做係列報道,關注外來底層打工者的權益維護問題。"
"但現在醫院診斷他患有疼覺障礙,因病而自殘。"
原本律師打算用吳建受到血汗工廠剝削,被逼到走投無路,衝動之下自斷其臂,對工廠提出訴訟。
但醫院的診斷則將事情引入另一個方向,變成吳建本身患有疾病,加上黑診所的錯誤診斷,讓他產生自殘的想法,恰巧借用了工廠裏的電鋸。
如此一來,工廠的確不用對吳建的傷負責,也不必對他進行賠償。
怪不得吳建的妻子情緒會如此激動。
萬檸當然支持他幫助工人維護自身權益,隻不過……
"精神類疾病的成因目前為止醫學界沒有定論,而且吳建沒有任何就診紀錄,無法確定他患病的時間,到底跟工廠多大的關係,我不能妄下斷言。"
"我明白,我們隻想弄清楚他自殘是否真的是因為精神疾病,或者說所謂的疼痛障礙是否真的可以把人產生自殘的想法。"
"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還是會幫他們爭取的。"
梁時越萬年操心的命,碰見有困難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開始去報社工作時,經常碰到沒錢上學、重病沒錢治療的采訪對方,結果他每月捐出去的錢比他自己的工資還多。
"好吧,再給我點兒時間,畢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吳建的妻子和工友說的,我跟吳建親自談談,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為了保住梁時越的錢包,她不得不插手。
萬檸接手吳建的事兒不知道怎麼傳到陳醫生的耳朵裏,下午對方跑來她的診室"興師問罪"。
"你是質疑我的診斷嗎?"陳醫生邊捂著自己的腮幫子,邊朝萬檸拍桌子,讓她給出個說法。
同事間忌諱插手他人的患者,陳醫生堅持吳建是疼痛障礙,萬檸沒辦法讓家屬申請把吳建轉到自己名下。
"呃,吳建說想換個女醫生。"萬檸隨口胡謅,自己都佩服自己是個天才,能想出這麼扯淡又讓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你看,你接手以後,吳建開口說過話嗎?沒有吧,患者不配合是治療的大忌。"
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假意安慰:"性別是天生的,別沮喪,總會有女病人懂得欣賞你這款的。"
露出兩個小虎牙,笑得特別欠揍。陳醫生"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是患者自己提出的要求,氣得他摔門而去。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他們兩個的唇槍舌戰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傳得整個科室都知道了,精神科內部的八卦係統著實強大。居然還有人打賭,說陳醫生是守擂的,她是砸場子,看誰能獲得最終勝利。
韓小冉表麵是帶著零食來安慰她,實則是來打聽第一手的資料。
"陳醫生倒不是怕人搶患者,他是對誤診倆字敏感,被家屬給告怕了。"
"哈?"
"你不知道嗎?他在之前那家醫院接手的一個患者突然自殺,家屬認為他低估了患者的病情,沒有及時治療,便把他給告上了法庭。"韓小冉說,"最後判決他不用對這件事負責,但鬧得很大,他評選主任醫師的事兒泡湯,才調來我們醫院當個普通的主治醫生。"
陳醫生的衰神體質,果真名不虛傳。
"那也沒辦法,我已經答應了梁時越。"萬檸認命地趴在桌子上,換別人來,打死她也不會點頭,自己絕對是受到他的蠱惑。
哎,藍顏也禍水啊。